游輪底層的動力艙,轟鳴聲震耳欲聾。
巨大的蒸汽輪機噴吐著白霧,錯綜復雜的管道如同鋼鐵巨獸的腸道,陰暗、潮濕、充滿了危險。
雕刻師拖著沉重的雙腿,跌跌撞撞地在走廊里奔跑。
他的輪椅早就丟了。剛才為了逃命,他不得不站起來。
“該死……該死!”
每跑一步,他的小腿骨都傳來鉆心的劇痛。那是多年前為了增高五厘米而鋸斷重連的脛骨,在向他發出抗議。
“只要到了潛水艇……只要到了那里,我就能活!”
雕刻師咬著牙,滿臉猙獰。他在動力艙的盡頭安排了一艘微型逃生潛艇,那是他最后的底牌。
然而,當他氣喘吁吁地沖到盡頭的氣密門前時。
絕望降臨了。
氣密門緊閉,紅色的報警燈閃爍著刺目的光芒——【系統鎖定,無法開啟】。
“不!這不可能!”
雕刻師瘋狂地砸著控制面板,“開門!給我開門!”
“別費勁了。”
一道冷冽的女聲,穿透了蒸汽的嘶鳴,在他身后響起。
雕刻師猛地回頭。
只見蒸汽彌漫的走廊盡頭,沈清秋赤著腳(那雙斷跟的高跟鞋已經被她扔了),手里握著那把沾血的手術刀,一步一步走來。
陸宴庭跟在她身后,單手插兜,另一只手舉著槍,槍口穩穩地指著雕刻師的眉心。
“波塞冬號的控制系統已經被海軍接管了。”沈清秋走到距離他十米的地方站定,目光憐憫地看著他那雙正在劇烈顫抖的腿。
“莫云深,你的腿,快斷了吧?”
沈清秋的聲音很輕,卻像是一把錘子,狠狠砸在雕刻師最脆弱的神經上。
“閉嘴!我是雕刻師!我是藝術家!”莫云深歇斯底里地吼道,他靠在氣密門上,身體不斷下滑。
“藝術家?”
沈清秋冷笑一聲,“一個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接納,需要靠打斷骨頭來滿足虛榮心的人,也配談藝術?”
她開啟了【視覺通感】,目光如同X光一般掃視著莫云深的雙腿。
“讓我來告訴你,你現在感覺如何。”
“你的脛骨截骨處,骨痂正在裂開。因為剛才的劇烈奔跑,植入在骨髓腔里的髓內釘已經松動,正在一點點磨損你的神經。”
“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這種痛,比你折磨那些受害者時施加的痛,還要強十倍。”
“住口!別說了!”莫云深捂著耳朵,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不僅是身體上的痛,更是心理防線的全面崩塌。
他引以為傲的完美,在沈清秋的專業審視下,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你的‘藝術’,不過是建立在自卑和殘忍之上的空中樓閣。”
沈清秋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惡魔。
“你所謂的‘神之手’,你想要收藏我的手?”
沈清秋緩緩伸出右手,在那昏暗的燈光下,她的手依然修長、有力、充滿生機。
“你看清楚了。這雙手,是用來救人的,是用來還原真相的。而你的手……”
沈清秋目光下移,落在莫云深那雙戴著手套的手上。
“即便戴著手套,我也能聞到那一股腐爛的味道。你的手腕神經早就壞死了吧?現在的你,連一把手術刀都拿不穩。”
“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啊——!!!”
莫云深徹底崩潰了。被戳穿了最后的遮羞布,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嚎叫,猛地從懷里掏出一把微型手槍,想要做最后的困獸之斗。
“砰!”
槍響了。
但開槍的不是他。
陸宴庭手中的沙漠之鷹冒著青煙。
一顆子彈精準地擊中了莫云深持槍的手腕。
“當啷。”手槍落地。
緊接著,陸宴庭大步上前,一腳狠狠踹在莫云深的膝蓋上。
“咔嚓!”
這一腳沒有絲毫留情。本就脆弱不堪的骨延長部位,在這一腳之下,徹底斷裂。
莫云深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整個人像一灘爛泥一樣癱軟在地,雙腿呈現出詭異的反向扭曲。
“這一腳,是替秦川還你的。”
陸宴庭冷冷地看著他,眼中沒有一絲憐憫,“還有,剛才清秋說了,你的腿不配站著。那就跪著吧,跪著去監獄里懺悔。”
這時,幾名突擊隊員沖了過來,將像死狗一樣的莫云深按在地上,戴上了手銬。
“帶走!”
莫云深被拖走時,眼神依然死死盯著沈清秋,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著:“沒完……還沒完……曼陀羅……花開不敗……”
沈清秋看著他的背影,眉頭微皺。
曼陀羅。
雖然抓住了雕刻師(莫云深),消滅了收藏家(李鬼),但這僅僅是這個龐大地下組織的冰山一角。
真正的核心——那個所謂的“Level 1”甚至更高層級的人,還沒有露面。
“怎么?還在擔心?”
陸宴庭走到她身邊,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遮住了她背后的傷痕。
“我在想他說的話。”沈清秋攏了攏外套,上面帶著陸宴庭特有的煙草和硝煙味,讓她感到安心,“花開不敗……這或許是某種暗號。”
“不管是什么花,只要是毒花,我就連根拔起。”
陸宴庭攬住她的肩膀,帶著她往回走,“現在的任務,是回家。你的手在抖,你需要休息。”
沈清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確實,剛才那場極限手術和現在的心理博弈,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腎上腺素。現在的她,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走吧,陸局。”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想吃京海的小籠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