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溪從小就是一位頭腦靈活思路清晰的領導型人物,所以玉昭并不懷疑閨蜜的判斷力,但她還是攥起了拳頭,斗志昂揚地說道:“那我們也不能滅自己志氣長他人威風!”
玉曦微微搖頭,語氣沉穩冷靜:“我并非妄自菲薄,而是認得清現實,裴淵他確實是一位百年難得一遇的軍事天才。”
玉昭心道:“原來他叫裴淵。”
玉曦繼續說道:“一般唯有開國初期的將領們才會擁有這種料事如神的用兵能力,但裴淵卻是位中興之將,年僅十七歲,便以一己之力擊退了整個北境外的敵人,起碼能夠抵得上三位開國名將的實力與威望。”
玉昭沉思片刻,遲疑著問了句:“他是不是也有些功高蓋主了?所以才會惹得滿朝忌憚?”
玉曦并未隱瞞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功高蓋主是自然,放眼各朝歷代,鳥盡弓藏的事情屢見不鮮,朕對裴淵的態度自然也是一樣,更何況他的身世背景本身就具有隱患。”
玉昭一愣:“入編前沒審三代啊?”
玉曦嘆息一聲,心累地捏起了鼻梁骨:“這里的時代落后,政審制度還是有一定的缺陷性,得改革。”
玉昭點頭:“刻不容緩啊!”又好奇地問,“所以,那位令全天下聞風喪膽的裴淵裴將軍到底是何出身?”
玉曦緩緩開口:“其實他的真實出身并不顯赫,甚至可以說是卑賤,但他的造化極好,七歲那年流浪街頭時偶遇了忠武侯,因身手靈活被忠武侯相中,帶回家里做了家臣,教其讀書習武射箭,按照府中高階侍衛的方向培養。”
玉昭百思不得其解:“一個小侍衛小家臣,怎么就變成威名顯赫的大將軍了呢?”
“聽我講完嘛。”玉曦無奈一笑,“還是那么沒耐心。”
玉昭一邊晃著玉曦的胳膊一邊催促:“那我不是著急么,你快說你快說你快說呀!”
玉曦滿目寵溺,也不賣關子了:“忠武侯是你我的父皇、也就是先皇在位時一手提拔起的武將之一,曾追隨先皇南征北戰多年,但忠武侯卻比先皇年輕了將近二十歲。你試想一下,換做是你,垂垂暮年,即將龍馭上賓,而你一手提拔起的那些文臣武將們卻各個如日中天,你的繼承者卻是個初出茅廬的青澀少女,你會怎么做?”
玉昭已知曉了忠武侯的結局,長嘆口氣:“天子孱弱,羽翼未豐,卻又群狼環伺鷹視狼顧,換誰誰都不會安心,我若是先皇,我定會在駕崩前將那些悍臣們全部鏟除,為我的繼承者掃清障礙,縱使他們現在沒有反心,但日后未必,權力的誘惑太大,人性又不經考驗。”
所以才會促成了一代又一代“飛鳥盡良弓藏”的悲涼典故。
玉曦點頭:“忠武侯便是被先皇視為需要連根拔起的隱患之一。先皇以忠武侯蓄意謀反為罪名降旨抄家誅其九族。”
玉昭:“先皇動手時,忠武侯可有反心?”
玉曦嘆息著搖頭:“并無,欲加之罪罷了。為了彰明其志表明其心,忠武侯也并未反抗,而是選擇了閉門**。”
玉昭:“……”
玉曦繼續講述道:“先皇終究是念了一絲舊情,放過了忠武侯的子女,但還是剝奪了其世襲的爵位,族中男丁一律流放充軍,女子入教坊司為妓。”
玉昭哀嘆道:“以古代的生存環境來說,無論是流放充軍還是入教坊為妓,都比不直接殺了他們強多少,活受罪罷了。”
“起碼還活著,活著就有希望。”玉曦道,“裴淵就是一個典型的正面例子,積極向上又頑強。”
玉昭:“姐妹,你是真的很欣賞他啊。”
玉曦:“我只是欣賞他的軍事才能罷了,少年天才。忠武侯被抄家時他才剛滿十四歲,也就是說他年僅十四就被流放到了北境苦寒之地,與他同行之人死的死殘的殘,唯有他全須全尾地活了下來,并且一入伍就展示出了極大的軍事天賦,立戰功無數,僅用了三年便升至了副將。在他十七歲那年,北方敵國對我大巾國北部邊境發動了近十年以來規模最大的一場侵略戰,我方主將戰死,裴淵臨危受命擔任主將,不僅一舉殲滅了敵軍,還將寇賊追出了二十里遠,手刃敵國大將和君王,令其方寸大亂元氣大傷。”
玉昭情不自禁地感慨了句:“那他確實牛逼。”然后又問了句,“他今年多大?”
玉曦:“十九。”
玉昭:“……”跌宕起伏轟轟烈烈這么多年,竟然還不滿二十?
玉曦:“裴淵也正是因為那一戰而名揚天下,憑借著赫赫戰功被封為了昭武大將軍,是大巾國最高等級的武將,也是大巾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位昭武大將軍。”
玉昭:“那你又是何時發現了他有反心?”
玉曦:“皇帝的耳目遍布天下。”
玉昭:“所以你是從你安排在裴淵身邊的密探那里打聽到的消息?”
“不。”玉曦冷冷回答說,“唯有裴淵的身邊,我安插不進一枚棋子,派去一個死一個。”
玉昭:“……”狠人,都是狠人!
玉曦:“那些探子皆死的無聲無息,不是墜馬身亡就是溺斃河中,查不出任何被謀殺的蛛絲馬跡,我就算是想治裴淵的罪都不行。”
玉昭雖與裴淵無冤無仇,但她一定會毫無保留地和自己的閨蜜同仇敵愾,當即罵道:“此賊欺人太甚!簡直不把你放在眼里!”
玉曦冷哼一聲:“何止啊,前些年抗旨不歸的時候,還知道用身體抱恙軍情緊急等借口做做樣子,現在是裝都不裝了,直接把朕的圣旨當耳旁風,打定了主意要擁兵自重。”
“就真的奈何不了他么?”玉昭氣得不行,“既然他都已經抗旨不尊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為何不能直接下詔誅殺了他!”
玉曦嘆息一聲:“你初來乍到,不懂朝局,把事情設想的太簡單了。忠武侯對裴淵有再造之恩,可謂是他的再生父母,忠武侯又蒙冤而死,所以裴淵本就因忠武侯之事對皇家懷恨在心,一門心思鉆研攀登,八成也是為了替武侯復仇昭雪,現在不反,說明他還在猶豫,但若是我主動出兵圍剿他,他就沒有了后路,定會立刻起兵謀反。”
玉昭:“我們當真沒有一點勝算么?”
玉曦:“不是能不能打贏他的事,而是黎明百姓不希望打仗,更何況是內亂。”
站在帝王的角度來說,無論這場戰爭是否勝利,只要戰爭一旦開啟,最受苦的必定是平民百姓。她不希望自己的國家動蕩,不希望百姓顛沛流離。
玉曦又說:“《孟子四章》中曾言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裴淵事小,百姓事大。”
玉昭目不轉睛地盯著玉曦半晌說不出話,內心情緒波濤澎湃,越發敬佩起了玉曦。
“你定會是位好帝王。”玉昭由衷而發。
玉曦苦笑一聲:“先等我坐穩了這把龍椅再說吧。”
玉昭握住了玉曦的手:“你一定會的!無論生死,我肯定都會一直陪著你,支持你!”
玉曦目露暖色,反握住了玉昭的手,繼續說道:“還有一點便是,我不希望裴淵死,我希望他能夠為我所用。”
玉昭點頭:“懂,你惜才愛才,是裴淵那個王八蛋的福氣。”
玉曦并不清高,實話實說:“倒也不是說我多惜才愛才,而是裴淵于我而言還有用,他這把良弓,還不到折斷的時候,我要物盡其用。”
玉昭:“用完之后呢?”
玉曦冷啟朱唇:“誅之。”
玉昭:“……”你也是個狠銀呀!
玉曦面色微寒:“臥榻之畔豈容他人酣睡?他既不忠于國,又不忠于君,我怎可留他?”
玉昭無法反駁:“你是對的。”裴淵效忠的,是早就化成灰了的忠武侯。核心價值觀就不對,該死。
玉昭又問:“可是你若想先用這把弓,就得先拿起這把弓,但是他現在不愿意為你所用,該怎么辦?”
玉曦:“所以我才需要一個非常值得信任的人去替我辦這件事,既要降服裴淵,又不能激怒他,更不能將他逼去皇后黨陣營。”
啊,真是復雜的局勢啊。
玉昭認真思考了一番,說:“既然如此,這個人選不僅要非常值得我們去信任,還要非常有能力,不然無法降服裴淵那等心懷不軌的亂臣賊子。”
玉曦點頭,一邊拍著玉昭的手背,一邊語重心長地說:“所以,放眼全天下,也唯有一人可擔此重任。”
玉昭看著玉曦,迫切追問:“誰?”
玉曦不語,只是一味地盯著玉昭看。
起初,玉昭那雙黑亮美麗的杏仁眼中浮現的情緒是好奇,漸漸的,變成了迷茫,又過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了什么,瞳孔突然放大,滿面震驚:“啊?我?”
她還用手指向了自己的鼻尖,滿腦子回放著的全是八六版電視劇《西游記》中九頭蟲和奔波兒灞的經典名場面——
九頭蟲:“你去把唐僧師徒除掉。”
奔波兒灞:“啊?我?”
玉曦緩緩點頭,雌雄難辨的俊美面龐上寫滿了對自己閨蜜的迷之信任:“不錯,就是你!”
玉昭:“……”我寧可全價買瑞幸,六塊錢買兩根淀粉腸,把抽紙放在寢室里面最明顯的位置,也不想擔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