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雪摧近乎貪婪地攫取著少女溫軟芳甜的氣息,發出滿足的喟嘆。
今夜她沒有用任何熏香,本身溫暖澄凈的香氣沁入鼻息,他深深埋在她頸邊,知覺如被包裹在溫熱水流中,順著縫隙寸寸漫過他荒蕪貧瘠的心臟,將所有的缺失一點點盈滿。
滿室紅燭高燃,明黃暖光傾瀉在錦繡銷金帳上,時間被夜晚拉長,緩慢而清晰地流逝著。
池螢感受到男人的氣息趨于平穩,那股焦灼的熱意慢慢褪去,想來他說的舊疾已有所緩解,只是……他靠得實在太近了,高挺的鼻梁抵著她頸側脈絡,溫柔的呼吸噴灑在鎖骨,一陣陣酥軟蔓延開來。
池螢完全沒法松弛下來,寢衣黏膩地貼著背脊,指尖攥得發白,方能強忍住身體的瑟縮。
就這般緊緊貼著,頸側忽然有股異樣的觸感,柔軟溫熱,帶著微微的濕潤,反應過來那是什么之后,池螢只覺渾身熱流涌動,被舔舐的那處像有團火燒起來,燥意直沖四肢百骸。
察覺身下人的顫抖,晏雪摧猛然驚醒回神,也意外自己方才的舉動,當即退避開來,面上閃過一絲凜冽的寒意。
兩人之間拉開距離,池螢總算呼吸暢通,也終于在此刻,看清了他面上的表情。
男人灰冷的眼眸暗藏壓抑,但到底平靜了下來,薄唇微揚,那笑中透出三分輕慢,溫涼如玉的指節卻在此時攀上她脖頸。
最為敏感脆弱的地方,雖只是不輕不重的觸感,可那種隨時可能被掐斷的窒息感,也讓池螢狠狠打了個哆嗦。
晏雪摧垂著眸子,輕聲道:“王妃若想要本王的命,方才便是最好的時機。”
他似乎很為之惋惜,“可惜你沒有動手。”
池螢滿臉怔愕,一時只覺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殿下,妾身不懂您在說什么……”
她怎會想要殺他,她又有什么能耐要一個王爺的性命……
她甚至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這樣想,他們方才不還緊緊抱著嗎?
難道以為她是何方派來的刺客?
就在池螢以為他要問罪的時候,昭王卻撫摸著她的頸子,溫言道:“下回不可再錯失良機,明白么?”
池螢渾身發冷,想為自己開解,嗓音卻像滯在喉間,發不出半點聲音。
便眼看著昭王從她身前起來,摸索到案幾旁的盲杖,獨自下榻更衣,離開了漱玉齋。
芳春姑姑在廊下候著,原以為兩位主子今夜能成事,沒想象殿下竟一語不發地離開了,神色雖一如往常,夜色中卻隱有懾人之意。
元德與青澤相視一眼,趕忙跟了過去,芳春姑姑只好進屋,向王妃詢問緣由。
一進門,卻只見王妃懵怔地站在床榻邊,滿臉驚魂未定、不知所措的模樣。
芳春姑姑趕忙上前扶著她坐下,“王妃,這是怎么了?殿下怎么走了?”
明明用晚膳時,兩人還是相處融洽的啊。
池螢失魂落魄地搖搖頭。
昭王竟懷疑自己心懷不軌意圖刺殺,刺殺王爺是多大的罪名,她如何承擔得起啊!
眼下此事尚未鬧大,昭王沒有派人來捉拿或是審訊她,想來是等她進一步行動?或者私下徹查,待證據確鑿,再將她捉拿歸案?
池螢腦海中亂成一團,沒打算告訴芳春姑姑,若事情鬧大,沒查清她是不是刺客,反倒將她假冒嫡女之事掀出來,事情便再無轉圜的余地了。
芳春姑姑見此,心中也隱隱有了猜測,或許是自家殿下雙目失明,于房事上便有些心灰意冷,這是心病啊。
池螢一夜未眠。
翌日一早便喚來香琴,吩咐道:“今日勞你回府一趟,再勸勸母親,問問二姐姐那邊的意思。”
香琴見她神色憔悴,忍不住低聲問道:“昨日圓房未成,可是昭王疑心您的身份?”
池螢沉默片刻,搖搖頭:“不是因為這個。”
昨夜昭王在眾目睽睽之下離去,香琴等人雖不敢妄言,心中又豈會不胡思亂想。
尤其這昭王在外名聲不太好,說他床榻間手段血腥,也有說不舉的,可三姑娘并未遭受非人折磨,那就只能是不舉了,這也能解釋得通為何圓房之夜中途離去了。
池螢不知她心里竟想著這些,遲疑半晌,還是如實道:“殿下以為我……意圖刺殺,如今必是要查我的底細了。”
香琴瞠目結舌:“刺……刺殺?”
“我也不知為何,”池螢亦是無奈,“不過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這一點倒是無愧于心,只恐被他查出替嫁之事來,以防萬一,還是與二姐姐早日換回來的好。”
若能親自回府自是更好,可如今昭王疑心她別有目的,此刻出府勢必引人注意,以為她與刺客接頭。
也只能讓香琴以探母為由回府一趟了。
然而此事還未過問池穎月的意見,就先一步被殷氏給否決了。
殷氏乍聽消息,氣得捶桌痛罵:“必是她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否則昭王平白無故豈會疑心?”
“她自己惹怒昭王,卻要穎月去給她收拾這爛攤子,想都不要想!”
香琴訥訥道:“興許是昭王殿下時常遭遇刺殺,性情多疑……”
殷氏怒道:“那穎月就更不能去了!若是昭王狂性大發,穎月安能有命在?”
香琴回想起昨夜,小心翼翼道:“昨夜并未見殿下勃然大怒,殿下也沒有要將三姑娘下獄提審的意思,待二姑娘過去,只要對昭王殿下恭敬順從些……”
殷氏:“住口!你被那池螢蠱惑心神了是不是,竟幫她說話?可別忘了你主子是誰!”
香琴沒想到說服夫人不成,還挨了通訓,回府時滿臉頹靡。
池螢見她這副表情,便知此事無望了。
香琴低聲道:“夫人說,讓您好自為之,若是惹出亂子來,連累了伯府,就要……就要停了薛姨娘的藥……”
池螢渾身失力般跌坐下去,面上血色褪得干干凈凈。
這幾日她一直忍耐著沒哭,此刻終于繃不住情緒,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
香琴也無奈,輕拍著她后背,低聲道:“夫人讓您小心伺候著這頭。待將來昭王態度好轉,再設法讓您與二姑娘換回來。”
池螢只恨自己沒有早早想到這一點,昭王喜怒無常,如今更是疑心她與刺客一伙,殷氏豈會放心將女兒送到這龍潭虎穴來?
香琴寬慰她道:“姑娘,如今我們二姑娘藏身別苑,府上下人嘴都嚴實著,沒人敢出去胡言亂語,這點您盡管放心。眼下最重要的,是讓昭王殿下打消對您的猜疑。”
池螢臉色蒼白,攥緊的指尖也泛了白,“我何嘗不知,只是……”
她到現在都不知哪里出了問題,昭王為何會疑心自己,又是何時開始疑心的?
她自出嫁以來便一直謹小慎微,從未與外人接觸,唯獨那日回門一趟,還被刺客挾持,險些命喪他箭下,后來更是因風寒侵體,整整半月閉門不出,明明昨日還與他一同拜見了莊妃,陪同用膳,同床共枕,她幾乎以為兩人之間多了層親密……
要去自證嗎,沒做過的事要如何自證?
池螢心里藏著事,午膳沒用幾口便放下了銀箸。
寶扇不知兩位主為何鬧不愉快,私下給池螢出主意:“若不然,您親手給殿下做道點心,或者給殿下繡個香囊錦帕送過去?殿下看到您的心意,什么氣都消了。”
香琴想了想,這倒是可行,三姑娘整日悶在房中,還不是照樣被懷疑?不如主動示好,以免誤會越來越深。
其實眼下看來,昭王殿下也還算溫柔和善,可惜不管她怎么說,夫人和二姑娘都不信。
待將來三姑娘與昭王殿下相處融洽,二姑娘再換回來,夫人也能安心了。
池螢嘆口氣,自己也慢慢想通了。
不管她示不示好,澄不澄清,該查的昭王都會去查,如今深陷險境,總要想法子自救,一味地逃避也無濟于事,反教人覺得她心中有鬼。
做些點心倒不費事,池螢便去了膳房,打算做幾道點心給雁歸樓送過去,也給莊妃送一份,盡一盡孝心。
那廂芳春姑姑擔心的卻是另一樁事。
知曉今日林院判會來給殿下施針治療眼疾,她特意等在雁歸樓外,見人出來,立刻請到一邊說話。
林院判見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直言道:“姑姑有話直問便是,我自是知無不言。”
芳春姑姑遲疑半晌,終是艱難開口:“殿下素來不近女色,尤其失明之后,等閑女子都不得近他身,昨日好不容易勸得殿下與王妃圓房,可……可圓房中途,殿下卻撇下王妃獨自離開……您常來替殿下醫治,對他的病情最是清楚不過,殿下這到底是失明落了心疾,還是那方面……不如人意?”
林院判才替晏雪摧把過脈,擺擺手道:“這你放一百個心,殿下腎精充盈,陽氣亢盛,只愁無處疏泄呢!”
芳春姑姑積郁的眉眼當即舒展開來。
他們殿下不是不行,反而行得很,甚至還……憋得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