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獻捷？

這他媽是逼宮！

“反了！反了！這刁民是要造反！”

州尉張猛在一旁咬牙切齒，眼神里滿是忌憚和殺意，“知州大人！”

“絕不能開城門！”

“此人擁兵自重挾勝要挾，今日若開了城門，明日他就敢帶兵沖進府衙！”

“必須將他們定義為亂匪！”

“下令弓箭手將此獠射殺于城下，以絕后患！”

高俅被他這番話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就想點頭。

“萬萬不可！”

一旁的通判李文急忙出聲制止。

李文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但眼神里卻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他快步走到高俅身邊，壓低聲音道：“大人！糊涂??！”

“您看看城外的百姓，聽聽他們的歡呼！”

“此時此刻林火是打退北狄的英雄！”

“您要是殺了他，您就是殘害忠良、畏敵如虎的昏官！”

“這安州城的民心就徹底散了！”

“這張猛是武夫，腦子里只有打打殺殺！”

“您是文官要考慮大局！”

“這是一場大捷啊，大人！”

“天大的功勞！我們安州多少年沒打過勝仗了？”

“只要我們把這件事運作好，上報朝廷就是您領導有方，激勵義士抗敵有功！”

“這可是您仕途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啊！”

高俅愣住了。

他一咬牙，一跺腳，做出了決定。

“傳……傳我命令！”

“開……開一道側門！”

“宣……宣義軍首領林火攜幾名親信，入城獻俘！”

“其余人城外駐扎等候！”

“本官……本官自有犒賞！”

……

千里之外，大炎王朝都城，宰相府。

當朝宰相陳北舟，正悠閑地品著新到的貢茶。

一份來自安州府的八百里加急軍報，被幕僚呈了上來。

陳北舟慢條斯理地展開，掃了一眼。

“哦？安州大捷？斬敵百余？”

“一個鄉野村夫糾集了些流民，僥幸打贏了一場小規模的遭遇戰，就敢帶著人堵在州府門口要官要錢？”

幕僚低頭道：“相爺，此人名為林火，據說頗有手段?！?/p>

“安州知州高俅上報稱其……挾勝逼宮，其心可誅，但眼下狄虜壓境不敢輕易處置?！?/p>

“可笑！”

陳北舟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

“高俅這個廢物連個泥腿子都彈壓不住，還要上書來向我訴苦？”

“不過……”

“一個能打贏北狄騎兵的鄉野村夫，倒也有點意思?！?/p>

“這盤棋死水一潭，也該丟幾顆石子進去看看水花了?！?/p>

“擬文。”

“申飭安州知州高俅治下無能，致使亂象頻發，義紳自行其是，朝廷顏面何存？”

“令其戴罪立功妥善安撫義軍，不得再生事端?！?/p>

“另外……”

“派個機靈點的人從密道去一趟安州，悄悄接觸一下那個林火。”

“看看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想要什么?！?/p>

“一條會咬人的狗如果能套上鏈子，倒也不失為一把好用的刀?！?/p>

……

安州城厚重的側門，打開一道僅容兩人并行的縫隙。

林火翻身下馬，將韁繩和樸刀扔給身后的石虎。

“你們在外面等著?！?/p>

這是他從一個“匪”，變成一個“官”的第一步。

是把他手里這支隊伍，從“烏合之眾”，變成“朝廷團練”的關鍵一步。

他要的，不僅僅是那點錢糧軍械。

他要的，是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一個能讓他在這個亂世，光明正大招兵買馬、擴張勢力的身份！

林火昂首，一步踏入了那道門縫。

……

州衙后堂，一間靜室。

高俅坐在主位，他的左手邊是李文。

右手邊是都尉張猛。

林火身后沒帶任何人。

一個人，就對峙著安州城的文武最高長官。

“大人，明人不說暗話?！?/p>

“我帶著兄弟們拿命拼回來的勝利，不是為了幾句口頭夸獎?！?/p>

高俅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李文輕咳一聲，接過了話頭：“林壯士少年英雄，此番壯舉全城百姓有目共睹，朝廷也必有嘉獎?！?/p>

“我不要朝廷的嘉獎?！?/p>

林火直接打斷他。

“太遠也太虛?！?/p>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我要個名分?！?/p>

“安州團練副使或者大人您隨便給個什么使，安北防御使也行?！?/p>

“總之我要奉旨剿匪，奉旨抗狄。”

“我手下這幾百號人得有個官面上的身份?！?/p>

張猛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來。

“放肆！”

“你一個泥腿子，也敢跟朝廷要官？！”

“你手下那群人，就是匪，一群匪！”

“還想要官身？做夢！”

林火眼皮都沒抬一下，根本不看他。

“張都尉，你的人被北狄人砍瓜切菜的時候，你在哪兒？”

“你——！”

張猛血氣上涌，就要拔刀。

“張猛！”

高俅終于吼了一聲，“坐下！”

張猛的刀拔出一半，最終還是恨恨地將刀推回了刀鞘。

高俅看著林火，心里只想著趕緊把這尊瘟神送走。

陳相的申飭文書還在他袖子里，燙得他心口疼。

什么“治下無能”，什么“義紳自行其是”，這不就是罵他連個村夫都管不住嗎？

現在，這個村夫就坐在他對面，跟他要官。

給，還是不給？

給了就是承認他割據一方，后患無窮。

不給？

他敢帶著人堵城門，就敢帶著人攻城！

“林壯士……”

“團練副使……乃是朝廷命官，需吏部任命，本官……無權私授?！?/p>

“那就給個不用吏部任命的?！?/p>

林火寸步不讓，“安州北部巡防使，臨時的不入品級?！?/p>

“總得有個說法，不然我怎么跟手下兄弟交代？”

“我們是義軍不是亂匪?！?/p>

李文立刻接口，打著圓場：“大人，林壯士言之有理?！?/p>

“一個名頭而已，既能安撫軍心，又能彰顯大人您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氣度?！?/p>

“先暫授此職，再上書朝廷，請相爺定奪，此乃萬全之策。”

這話說到高俅心坎里了。

對，對！

上報朝廷！

讓相爺去頭疼！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穩住林火，讓他去跟北狄人死磕。

“好……好！”

高俅一咬牙，“就依你！”

“本官暫授你為安州北部巡防使，專司安州北部鄉鎮防御，抵御北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