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嬰繼續說:“不敢說了吧!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父親去見了皇帝,皇帝敕他為治粟使,他落實推廣之事了嗎?沒有,不但沒有落實,還遭人彈劾,氣急攻心吶!”
“試問,儒學幫到他了嗎?一點也沒有,反而將他推向深淵。”
淳于越繼續沉默。
“你慫恿儒士大肆宣揚推廣直轅犁之事,本意是想皇帝重視,讓父親能再次得到皇帝的賞識,的確,儒士的輿論很強大,咸陽城幾乎人盡皆知,可實際上呢?幫到他了嗎?”
淳于越神色異樣,的確此事是他所為,結果卻不盡人意,但他真的為了幫扶蘇,為天下計。
不禁說:“我這不是助他一臂之力嗎?”
暗中的尚新也點頭,發生的這一切的確對長公子不利,甚至皇帝還有讓長公子吸取教訓的想法。
“助我父一臂之力?你助他了沒有,他深陷囹圄,你又在干什么?”
“我,我,自然是在想辦法拯救。”
“那你想到辦法了嗎?我父被人彈劾了呀!我阿母也因此躺下了,你倒好,什么也沒做,只會在這里瞎哼哼。”
淳于越徹底無語。
尚新聽到這里沒有再聽,將皇帝的口諭告知管家后便匆匆回宮了,他要將皇孫的一言一行告訴皇帝,皇孫的見識很不一般。
罵完淳于越之后,子嬰走出了議事廳。
經這么一罵,心頭舒暢了,那腐儒明擺著就是將父親當槍使,去觸秦始皇的霉頭,如果父親事成,他們便說是自己的功勞,不成也對他們沒有影響。
正一壞蛋。
不過罵是罵爽了,眼下困境卻讓他皺起眉頭,阿母急火攻心罷了,有醫者調理,應該問題不大,倒是父親兩難呀!
前有推廣不順,后有御史彈劾,每一樣都不是簡單事。
唯今之計只有面見秦始皇這一條路了,否則父親將會徹底被秦始皇放棄,貶黜到北方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得馬上將堆肥之術讓內史獻給秦始皇,以此求得秦始皇一見。”子嬰心中暗算著,便往里走,他要先看看阿母,讓阿母安心。
姚氏寢宮,此刻如黑夜降臨,處處透著局促和黯然的氛圍。
姚氏躺在榻上,侍女在旁邊侍候著,少了往日的歡樂,多了一絲傷感。
“阿母!”子嬰走了進來,輕輕地問候。
姚氏睜開眼睛,見是兒子,臉上的陰霾立刻退了幾分,艱難地坐起身來,對子嬰招招手:“我兒過來。”
子嬰強擠出笑容,湊上前去。
“怎么就瘦了?這些天很辛苦吧!”
阿母依舊那么貼心慈祥,子嬰連忙說:“兒子不苦。”
“咳咳!”
姚氏發出幾聲輕咳,連忙有侍女遞上水,子嬰也關切地扶住阿母,輕聲問:“阿母好些了嗎?”
姚氏笑了笑,臉上多了些笑容:“見到你好多了,只是......”一想到要說的事,心中又抑郁了起來。
子嬰知道阿母要說什么,馬上說:“阿母不必擔心,阿父的事情兒子會解決的。”
姚氏很寬心,從十幾天前開始,兒子突然變了,變得懂事多了,不但懂得關心父母,還懂得為父分憂,這不,為了見到他的皇祖父,特意鼓搗出直轅犁,此刻又在鼓搗什么堆肥之術。
她不知堆肥之術是什么,但她知道這是兒子的一片心,為他們分憂的孝心。
兒子真的長大了。
“堆肥之術成功了嗎?”
“成功了,兒子這就找內史進獻給皇祖父,以此求得他一見,兒子絕不會讓阿父出事的。”
“辛苦你了。”姚氏唯有做的就是關心兒子,其他的,她無能為力。
希望,只能落在兒子身上。
“少主,其實不用找內史了,剛才侍人來傳口諭,說陛下召你進宮覲見。”自子嬰從議事廳出來后,管家便跟了過來,見少主提及此事,便趕緊說。
“皇祖父要見我?”子嬰感覺天晴了,他費盡心思要見秦始皇而不可得,此刻秦始皇卻要見他。
真是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吶!
終于可以見到秦始皇了,那可是歷史鼎鼎有名之人,千古一帝呀!
“好,我馬上進宮。”
......
章臺宮,皇帝難得在皇家花園走動,這兩日彈劾逆子的奏折有點多,無論是御史還是地方官吏,似都有意無意地圍繞著推廣直轅犁一事大做文章,總的來說就是罷黜逆子之職,有幾分奏折隱晦提到胡亥,雖然沒有大夸特夸,卻也有舉薦之意。
這兩日,他沒有上朝,即使有官員提及推廣直轅犁之事,他也避而不談。
這樣一來,諸公便疑惑了,皇帝敕長公子為治粟使,卻無相應的詔書,明顯是不重視長公子,但彈劾長公子,皇帝卻避而不談。
無人能摸透他心中想法。
望夷宮。
胡亥捧著《貨殖》無精打采,老師讓他盡快背出來,他卻提不起任何興趣,倒是旁邊的侍女讓他不時地多瞄一眼。
那胸前,那臀,直讓他渾身顫抖,心里難忍得很。
“公子,喜歡嗎?”身旁站著的是趙成,瞇了瞇眼問胡亥。
“這個?”胡亥目光不由望向掛于木柱上的布條畫像,畫像上畫的是皇帝的像,畫工精致,線條栩栩如生,每每望之,就如皇帝親臨。
老師說,皇帝的畫像掛于此是為了警示自己不可懈怠。
“不行,不行,我還沒有背出《貨殖》。”胡亥目光在皇帝的畫像和那胸那臀間徘徊,艱難地作出選擇。
趙成卻是擺擺手,勾了勾嘴角道:“無妨,即使公子背不了,小人也有辦法讓你在皇帝面前一氣呵成。”
“真的?”胡亥來了興趣,想也不想趙成如何讓他一氣呵成,便重重地將《貨殖》一砸,而后飛身而起撲向那胸那臀。
好幾刻后,胡亥終于心滿意足地回來,趙成連忙湊了過來,為公子倒醬汁。
胡亥接過醬汁,學著父皇的樣子端起,有模有樣地喝著,動作、神態是那么相似。
“公子,如你為治粟使,該如何做?”趙成繼續瞇了瞇眼,雙手輕輕地捶著胡亥的肩膀問道。
“這個........哎呀!那胸那臀,真美妙。”胡亥的腦子還沉浸在那什么和那什么之中,一時反應不過來,可即使他能反應恐怕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趙成為他接話:“公子,你應該這么做........”
如此,如此。
胡亥點頭,他記住了。
不一會兒,趙高走了進來,趙成馬上起身。
趙高也不因胡亥在而有所隱晦,低聲問:“他們都準備好了沒有?”
趙成望了望胡亥,重重點頭,卻還是有點擔心,試探性地問:“兄,皇帝那邊是什么態度?”
趙高面色冷峻,晦澀不定,道:“君心難測吶!也不知我做了什么令他生疑,這幾日他好像有意無意地回避我。”
“這,會不會皇帝發現了什么?”
“絕對不會,御史等官員皆是自發彈劾,和我無關。”
其實趙高也想不明白,他根本沒做什么,皇帝怎會突然之間對他有所戒備呢?以前都是他伺候在皇帝身邊,此刻卻是那尚新跳上跳下,反而他成了邊緣人。
“那,會不會是皇孫說了什么?”
趙高猶豫了,會嗎?貌似那天他并沒有和皇帝說什么,這幾天也沒有見面,應該不會是皇孫才對。
不過,他不是仁慈的人,如有可能他便杜絕這種可能。
“趙成,多加留意皇孫,如有機會,嘿嘿!”
趙成明白,會心一笑,不過眸子里卻是透著陰鷙。
趙高還不放心,他要去探一下皇帝的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