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我是被樓下的卡車聲吵醒的。扒著陽臺窗戶往下看,一輛印著“社區(qū)應急物資”的藍色卡車停在小區(qū)門口,李經(jīng)理正帶著兩個保安卸東西,周圍已經(jīng)圍了不少業(yè)主,都攥著購物袋,眼神里滿是期待。
我趕緊換鞋下樓,剛走到人群邊緣,就聽見有人小聲議論:“不知道這次有啥,我家的礦泉水就剩半瓶了。”“希望能有蔬菜,光吃泡面可不行。”正說著,李經(jīng)理拿起擴音喇叭喊:“各位業(yè)主,按單元樓分物資,一戶一份,里面有兩斤大米、一把青菜、三個土豆,還有一包掛面,大家別擠,按順序來。”
人群慢慢排起隊,我跟著隊伍往前走,快到物資車時,突然聽見后面有人吵起來——是3樓的趙哥,正跟負責登記的保安爭:“我家有兩個孩子,能不能多給一份?這點東西不夠吃啊!”保安搖搖頭:“趙哥,社區(qū)按戶數(shù)配的,一戶一份,我沒法多給,要是不夠,你跟鄰居勻勻。”
趙哥還想爭辯,排在他后面的王大爺突然開口:“小伙子,我家就我一個人,吃不了這么多,我分你一半青菜和一個土豆吧。”旁邊的張姐也跟著說:“我家還有之前囤的掛面,這包新的給你,孩子正長身體,別虧著。”趙哥愣了愣,臉一下子紅了,撓著頭說:“不用不用,我剛才太急了,其實家里還有點存貨,夠吃兩天的。”
我領完物資往回走,剛到單元樓門口,就看見4樓的獨居阿姨站在那兒,手里攥著個空袋子,眼神有點慌。我走過去問:“阿姨,您怎么沒去領物資?”阿姨嘆了口氣:“剛才想下去,腿突然疼得走不動,等緩過來,隊伍都排老長了,我怕去晚了沒了。”我趕緊把手里的青菜和一個土豆遞過去:“阿姨,我家還有別的菜,這些您拿著,不夠我再給您送。”阿姨接過菜,眼眶都紅了,說“孩子,你真是個好人,等我女兒聯(lián)系上,我讓她好好謝謝你”。
回到家,我把大米倒進米缸,把青菜和土豆放進冰箱,剛收拾完,客廳的座機突然響了——屏幕上顯示著老家的號碼,我趕緊接起來,聽見我媽熟悉的聲音:“兒子!可算打通了!這兩天一直打不通,我跟你爸都快急死了!”
我鼻子一酸,連忙說:“媽,我沒事,這邊網(wǎng)斷了,只有座機還能通。你們怎么樣?老家沒出啥事兒吧?”我媽嘆口氣:“老家倒沒啥大事,就是村支書昨天開了會,讓大家囤點糧食和水,說城里那邊在管控,怕后面物資不好運。你爸昨天去鎮(zhèn)上買了兩袋面粉,還把菜窖里的土豆都翻出來了,夠吃大半年的。”
我心里松了口氣,又問:“爸呢?他身體還好嗎?”電話那頭傳來我爸的聲音,還是那么洪亮:“我挺好的!你別擔心我們,你在城里要照顧好自己,別出去瞎跑,要是物資不夠,就跟鄰居好好說,大家互相幫襯著。對了,村支書說,要是城里實在不方便,就回老家來,家里安全。”
跟爸媽聊了十多分鐘,直到座機里傳來“電流雜音”,才戀戀不舍地掛電話。放下聽筒,我心里踏實了不少——至少老家是安穩(wěn)的,爸媽也做了準備,不用再像之前那樣瞎擔心。
正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張姐,突然聽見樓下有人喊:“你們看醫(yī)院那邊!是不是有車出來了?”我趕緊跑到陽臺,順著大家指的方向看——醫(yī)院門口的警戒線外,多了幾輛白色的面包車,有人穿著防護服,正引導幾個戴口罩的人往車上走,看動作像是在疏散。
我心里一緊,趕緊拿出手機,雖然沒網(wǎng),但試著拍了張照片——畫面有點模糊,只能看清面包車的輪廓。這時,張姐突然在樓下喊我:“小伙子,你看見沒?我老公剛才打電話說,醫(yī)院那邊在‘轉(zhuǎn)移相關人員’,具體啥情況沒說,讓我們盡量別往那邊看。”
我點點頭,心里的恐慌感又慢慢升上來——之前只是封門,現(xiàn)在開始疏散,難道情況比想象中更嚴重?正想著,李經(jīng)理的擴音喇叭又響了:“各位業(yè)主,剛接到社區(qū)通知,近期盡量別靠近小區(qū)東側(cè)(靠近醫(yī)院)的圍欄,也別拍照外傳,有最新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大家。”
回到客廳,我看著桌上的物資,又想起醫(yī)院方向的面包車,心里五味雜陳——物資緩解了眼前的生存焦慮,但未知的危機還在暗處,而鄰里間的互相幫襯,就像一根細細的繩子,把大家串在一起,在不確定的日子里,慢慢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