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窗外“嘩啦嘩啦”的噴壺聲吵醒的。扒著陽臺玻璃往下看,兩輛消毒車停在小區門口,穿防護服的人背著藍色噴壺,正沿著樓道門噴灑消毒水,物業李經理舉著個擴音喇叭,聲音隔著口罩傳過來,有點悶:“各位業主,現在進行樓道消毒,大家暫時別開門,等消完毒再出來!”
我站在窗邊等了半小時,直到消毒人員走遠,才換鞋出門——想再去小區門口的便利店看看,能不能買點礦泉水。剛走到一樓,就聽見王大爺的聲音,他正跟李經理急:“我的藥呢?不是說今天送過來嗎?我昨晚就剩一片了,今早吃完就沒了!”
李經理手里攥著個皺巴巴的登記本,額頭冒著汗:“大爺您別催,我剛跟社區通了電話,說衛生院的藥不夠,得從別的地方調,下午才能送過來。您再忍忍,實在不行,我去問問樓里有沒有人有備用的?!?/p>
我心里一動,想起之前公司體檢,發過一盒備用的降壓藥,一直放在抽屜里沒動過。趕緊說:“李經理,王大爺,我家有備用的降壓藥,我去拿給您?!蓖醮鬆斠宦?,眼睛都亮了,拉著我的手說:“孩子,真是太謝謝你了!要是沒這藥,我這老毛病說不定就犯了?!?/p>
我跑回家取了藥,遞給王大爺,他非要塞給我兩個蘋果,說“家里就剩這點好東西了,你拿著,別嫌少”。我推辭不過,接了一個,剛想上樓,就聽見4樓的張阿姨在喊我:“小伙子,你能來幫我看看嗎?我家水龍頭流不出水了,網又斷了,聯系不上維修的人。”
跟著張阿姨上樓,她家的水龍頭確實沒水,我蹲下來看了看,發現是濾網堵了——里面卡了不少雜質,估計是自來水消毒后沉淀的。我從家里拿了扳手過來,拆開濾網清理干凈,再打開水龍頭,水流雖然小,但總算能流出水了。張阿姨非要留我喝杯熱水,還從抽屜里拿出一袋餅干,說“孩子,你幫我這么大的忙,這點東西你拿著墊墊肚子”。
正喝著水,張阿姨的座機響了,是她女兒從外地打來的,聲音帶著哭腔:“媽,我聯系不上你,急死我了!網斷了,電話也打不通,你沒事吧?”張阿姨趕緊說:“我沒事,小區里挺好的,就是網斷了,你別擔心,我有座機,你有事就打這個電話。”掛了電話,張阿姨抹了抹眼淚,說“幸好有這個座機,不然我女兒該急壞了”。
下午的時候,我聽見樓下有人吵吵,扒著窗戶一看,是住在3樓的趙哥,正跟李經理吵:“憑什么他家分兩包泡面,我家就一包?你們是不是偏心?”李經理手里拎著個裝泡面的紙箱,臉漲得通紅:“社區送的物資有限,按戶數分,一家一包,誰都沒多拿!你要是不夠吃,可以跟鄰居借,別在這鬧事!”
趙哥不依不饒,伸手就要搶紙箱:“我不管,我家有孩子,得多要幾包!你們不給,我就自己拿!”旁邊的鄰居都看不下去了,有人說“趙哥,大家都不容易,別這樣”,還有人說“我家還有半包餅干,你要是不嫌棄,我給你拿”。趙哥愣了愣,看著周圍的人,臉一下子紅了,小聲說“不用了,我剛才太沖動了,對不起”。
李經理嘆了口氣,把一包泡面遞給趙哥:“算了,這包是我自己的,你拿回去給孩子吃吧。大家都是鄰居,互相讓著點,才能熬過去。”趙哥接過泡面,眼眶有點紅,說“謝謝李經理,以后我再也不鬧事了,有什么能幫忙的,你盡管說”。
傍晚的時候,小區里的路燈沒亮,我打開手電筒,坐在客廳里,看著桌上的蘋果和餅干,心里暖暖的。雖然網斷了,外面的情況不明,還有人因為物資鬧矛盾,但更多的人在互相幫忙:王大爺的感謝、張阿姨的餅干、鄰居的包容、李經理的退讓……這些小小的善意,就像黑夜里的微光,讓原本焦慮的日子,慢慢有了點踏實的感覺。
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明天社區的物資能不能送過來,老家的父母能不能聯系上。我拿起座機,試著給父母打了個電話,還是提示“暫時無法接通”,心里又有點慌。但我知道,只要大家還能互相幫襯,就一定能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