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佟宛宛沒能成功啃老。
一來,后宮規矩在這擱著,即便身為貴妃也不可與外界頻繁進行物品往來,二來,就是被突然襲擊的‘工作’給拖住了。
沒錯,就是工作。
如果說康熙是整個朝廷整個國家的大BOSS,那么后宮就相當于一個業務十分獨特的分公司。
不過,她的身份地位還算不錯,在這個‘分公司’里面,除開太皇太后、太后、皇后三位直屬領導,就數她最大。
當然,也是一個妥妥的關系戶。
這不,病剛有些起色,大領導派人來慰問了。
顧忠笑得親熱極了,在景仁宮娘娘面前他可不敢擺譜,“娘娘,您瞧,江寧織造最時興的料子,既輕薄又透氣”。
“這可是別處尋不到的好東西,頭一個就給景仁宮送來了”,他殷勤奉承道,“可見皇上心里頭一直掛念著您吶”。
佟宛宛扭頭看了眼身后,庫房里的布料幾乎堆成小山,有夏天的絲,秋天的綢,連冬天做大衣裳的皮子也有好幾箱子。
相比之下,康熙賞的那兩箱子東西就很不夠看了——連0.01個體質都加不了。
呵,垃圾。
佟宛宛心中嫌棄,面上卻絲毫不顯,“多謝萬歲爺掛念,也有勞,咳咳,有勞顧公公了”。
她仔細思索過自己的處境,承恩公府的嫡女,有著太子太保的祖父,領侍衛內大臣的阿瑪,如今更是帝王親封的貴妃……說白了,只要不造反,怎樣都能活下去的。
是以與她而言,帝王的寵愛并不算重要。
佟宛宛心思翻轉,面上卻只懶散地抬了一眼,吩咐左右,“清芷,賞他”。
此番作為落入顧忠的眼中便是另外一回事了,在他看來景仁宮娘娘得了賞高興極了,連語氣都比平日和氣幾分,只是身子太差,就這么站著說了一小會子話,又捂住胸口咳了起來。
可憐見的,那咳嗽的聲音虛弱極了,喝下宮女遞來的水才勉強壓下臉上的那絲潮紅,可越是如此,越是顯得膚色白皙如雪,是那種常年不見陽光帶著病態的白皙。
顧忠明明是個沒根的閹人,此刻也免不得心尖一動,他連忙垂下頭不敢再看,“奴才給主子辦事都是應當的,不敢因為這點小事要賞”。
清芷見他磨磨蹭蹭的不離開誤了主子歇息,心里頭便有些不高興,但因著他是乾清宮的人,也不敢做的太明顯,只遞了個眼色出去。
一旁的劉保貴得了訊號,連拉帶拽將人扯了出去。
他面上依舊是一副好兄弟的模樣,先說主子賞下的荷包是最好的一等,又說待會下值了想請顧哥哥吃飯,還說自個兒那里有不醉人的桂花釀,喝了一點兒酒氣都沒有。
顧忠也是個騎驢下坡的,轉眼間臉上也掛上了看見親兄弟一般的笑臉。
二人正親熱的說這話,扭頭卻瞧見一連串宮女太監正捧著托盤往這邊走來。
領頭的人正是坤寧宮的首領太監,康榮。
康榮離老遠便瞧見了寶藍色的太監服,時下以綠為賤色,宮女們一水兒的深綠淺綠,太監們一水兒的藍綠,只有乾清宮那邊,還得是御前伺候的人才能得這一身寶藍色的皮。
“喲,我道是誰呢”,他笑出了滿臉的褶子,本來就小的眼睛只剩下一條細縫,“原是顧公公和劉公公當面”。
康榮越想越覺得自個兒最近的運道不錯,且不說伺候的主子一躍成為皇后娘娘,便是平日里頭的各種小事也都稱心如意。
這不,剛想著將主子娘娘厚待景仁宮的消息給傳到皇上那邊,就看到了顧總管的干兒子。
“可巧”,康榮笑瞇瞇的讓開身子,好叫二人看見他身后的東西,“皇后娘娘聽說貴妃娘娘身子有了好轉,特地叫奴才過來瞧瞧,給貴妃娘娘問安”。
顧忠乾清宮出身,眼睛最尖,只一眼便在那些沒有任何遮擋的托盤上認出了名貴的山參,華貴的料子,甚至還有些主子娘娘份例中才有的首飾。
喲,新上任的這位主子娘娘看上去倒是個手頭大方的。
不過萬歲爺愿意相信后宮一家親,他可不信這一套,畢竟小時候跟著牙人的時候,不知道看了多少當家太太趁著老爺不在發賣小妾的事兒。
但主子娘娘的人當面,有些話可不興說,顧忠隨意找了個理由告辭道,“乾清宮那邊弟弟還有差事在身,就不叨擾二位了”。
“差事要緊、差事要緊!”
康榮并不介意顧忠的態度,在他看來只要乾清宮的人知道皇后娘娘的國母做派就成,旁的都不重要。
當然,送東西的路上他是大搖大擺的一個也沒避著,想來,東西六宮長眼的人應當都知道了。
這樣,他的差事也就辦成了。
不多時,好不容易歇下的佟宛宛又再次被叫起,原是另一位直屬領導過來慰問了。
不過,皇后的‘慰問品’看上去比康熙皇帝的要上心多了,不僅有適合病人的奇珍補品,還有給后宮女子解悶逗樂的頑器,還有精美如同工藝品一般,放在現代絕對能進博物館的首飾。
尤其是其中一個點翠嵌珠的金簪,不僅樣式好看,還帶有一絲古樸華貴的韻味。
看著有些年頭了,說不定,能為她的體質做點貢獻。
果然,手心開始發熱了。
“這個東西有些不一般”,豆蔻打小便伺候主子的妝發首飾,如今景仁宮庫房的鑰匙也在她手里頭,記憶力和眼光都是一等一的好。
“如果奴婢沒看錯的話,這上頭的珠子應當為皇后娘娘才能用的上等東珠”。
后宮中的高位妃嬪皆可用東珠,但品質上卻有各有差異,皇后獨有的東珠不僅圓潤飽滿且色澤華麗,每一枚珠子都是未嫁的少女深入冰冷且湍急江水中采制所得。
這簪子上嵌的東珠并不是貴妃份例的東西,倒像是可以做帝后朝珠的那一類。
“娘娘”,豆蔻面色沉重,“這簪子不能戴”。
戴了就是逾制,是有心窺探皇后主位,萬歲爺看在佟家的份上或許不會如何,可若是叫太皇太后瞧見了,定會覺得佟家心大,從而對娘娘生出不喜來。
要知道,便是當年的孝康章皇后在太皇太后手底下,都沒能過上好日子。
佟宛宛本就是為了面板充能,如今手心的發熱之感褪去,又聽豆蔻說得嚴重,下意識便松開手。
都說后宮爭斗激烈,沒想到探望病人的禮品都藏著殺機。
她淡淡嗯了一聲,“既如此,就都給收起來吧”。
惹不起,躲得起。
佟宛宛雖這般說,但目光卻不受控制地落在一旁的紅色漆盒中。
只見,一個頗有年份的人參靜靜躺著,根須舒展開,看著竟有幾分人形。
醫院雖是現代科技治病救人的地方,卻也偏方極多,這種人參在各種方子里都有奇效。
對于身體不好的人而言,這只參才是最難拒絕的東西。
“倒也不必過于謹慎”,豆蔻從將逾制的東西單獨挑出來放在一旁,“這些奇珍補品和娘娘的身子對癥,若是不用豈不是可惜?”
可以用?佟宛宛有些不解,上輩子醫院食堂的工作人員最愛在飯點放宮斗劇,里頭經常有下毒下藥的劇情。
真實的宮里,這些入嘴的東西能隨便吃?
她如今頂著‘佟宛宛’的皮囊自然是不好問的,只好費些功夫從腦子里扒拉那些記憶碎片。
——只要出現一例中毒事件,所有經手的人,不論是宮妃還是下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死,死了還不算完,后頭還有九族消消樂等著。
……
佟宛宛抿了抿嘴角,扭頭環顧這個古色古香又富麗堂皇的宮殿。
真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啊。
可能是心情不虞,整整一個下午,她都沒有什么精神,就連晚膳也提不起來勁兒,只歪在榻上默默發呆。
清芷的臉上重新掛上愁色,捧著人參雞湯勸道,“娘娘,您身子剛好,多少用些吧”。
“不了”,榻上的人虛弱地搖了搖頭,雖然雞湯聞起來很香,但是膩膩的,一聞就沒什么胃口。
況且,人為什么非得吃飯,也不是非要吃的,餓不死就成。
佟宛宛開始思索吃飯和活著的必要聯系,正想著,卻猛然坐起身來。
不對,這不是她的想法,也不是她會做的事。
心臟病人過了今天沒明天,每一天都極為寶貴,她從來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怨天尤人上,更不會用不吃飯的法子來糟蹋自己本就不好的身子。
這是······原身身體中殘留下來的習慣和想法?
佟宛宛眉頭緊皺,二十一世紀的醫學已經研究出來,抑郁癥不僅僅是心理原因,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身體上無法正常分泌相關的激素和神經遞質。
也就是說,抑郁病患者的身體機能也跟著發生改變,與正常人相比,更難感覺到開心和滿足。
怪不得原身的體質只有0.1,或許并不是簡單的身子虛弱,還可能有一些古代人不曾注意到的心理問題,所以才會長期虛弱,活活將自己慪死了。
不行,好不容易重活一次,絕不能讓自己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場。
“參湯端過來”,佟宛宛強打起精神,“再配些好克化的主食和幾樣小菜,嗯,再上個甜點”。
有科學研究說明,擺在面前的菜越多,人進食的意愿就會越強烈,會不自覺地吃下比平時更多的量。
同樣,甜味可以刺激身體分泌多巴胺,這種激素是人體的快樂激素,會讓人產生愉悅感。
她就不信了,現代的科學方法加上腦海中的面板,會改不了那早逝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