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開斯特先生,您怎么來了?”
被女仆叫出來的海瑟爾疑惑的看著走神的律師。
“抱歉,勞倫斯夫人,我正好經過這里,就想著把擬好的申請書給您看看,不過似乎打擾到您了。”
海瑟爾把蘭開斯特帶到另一間沒有人的休息室里,說:“我們只是在聊天,這有什么打擾的。”
她接過申請書,又看了眼蘭開斯特:“您是不是熬夜加班了,這么快就寫好了嗎?”
蘭開斯特問道:“只是一份不太復雜的申請書而已,您怎么知道需要熬夜寫呢?”
海瑟爾小聲嘀咕:“因為你已經有黑眼圈了。”
蘭開斯特看著對面那個心虛的低頭看文件的女人,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艱難的開口轉移話題:“勞倫斯夫人在法國也這樣交友廣泛嗎?您看起來走到哪里都非常受歡迎,或許將來等您繼承了遺產之后很快就能融入倫敦上流社會圈層。”
海瑟爾有些詫異的抬頭,問他:“我剛剛看起來很會社交嗎?”
蘭開斯特頷首:“毋庸置疑。”
“那就太好了,看來我是掌握這種場合下社交的訣竅了。”
蘭開斯特有些疑惑的看著她。
海瑟爾解釋道:“我發現其實這種場合最好應付了。對這些不太熟悉又有些尊崇伯爵夫人這個身份的太太們,我只需要戴著珠寶端坐在那里傾聽,就很符合她們的想象了。偶爾發問或者回答一下她們的問題,她們就會很好心的把過去幾年周圍發生的八卦全部告訴我。那真的十分有趣。”
她看起來像個還在學校讀書的小姐,因為找到了應付考試的妙招而沾沾自喜,雖然看起來文文靜靜卻是有著用不完的好奇心和生命力。
蘭開斯特沉默的看著海瑟爾,她低頭去看文書的時候又變得愁眉苦臉,似乎閱讀那些文字讓她覺得很艱難。
她怎么可以有那么多豐富的表情。
蘭開斯特:“恕我冒昧,您在我面前似乎并沒有運用這樣的社交技巧,我的意思是......看起來和剛剛在會客廳很不一樣。”
海瑟爾詫異的抬起頭:“那當然不一樣,她們的丈夫大多都不算我哥哥的朋友,我和她們本人更是不熟。但您和我可是未來要相處很長時間的合作伙伴,為了順利繼承遺產,您大概需要了解我的所有情況,坦誠是必須的!”
蘭開斯特:“合作伙伴嗎......?”
海瑟爾再次試圖檢查起這份申請文書,不過她很快放棄了,這篇文章填滿了各種法律術語和生僻詞匯,爭取向接收它的人表達最崇高的敬意、闡述最充分的理由,完全超出了海瑟爾現在的英文水平。
海瑟爾:“呃,我想這份申請書已經足夠完美了,蘭開斯特先生。如果提交后有什么好消息,您還是可以送到這里,我哥哥會轉告給我。”
蘭開斯特:“轉告?我認為和雇主當面匯報會比較高效。”
海瑟爾:“確實如此,不過如您所見,今天是給我送別的午餐會,我明天就要啟程前往我姐姐家了,大概需要幾個月后再回倫敦。”
海瑟爾居然從她的律師先生毫無波瀾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茫然和委屈,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
蘭開斯特:“您是否忘記提前告訴我您要離開倫敦這件事了。”
海瑟爾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體諒了這位密切關注工作效率的律師。
海瑟爾:“抱歉,不過我覺得以目前法律體系的運行效率,信息稍微傳遞的慢一點也不會產生太大影響。而且我要去的地方離倫敦也就二十五英里左右,我哥哥會盡快傳達的,必要時我也可以派管家來倫敦見您。”
蘭開斯特拒絕了這個提議:“從專業律師的角度,我還是覺得和客戶保持直接的聯絡比較合理。二十五英里,是格洛斯特郡或德比郡嗎?”
海瑟爾懷疑他腦子里有一本英國地圖:“您猜的沒錯,是德比郡一個叫朗伯恩的村莊。如果您堅持,我可以把地址寫給您。”
蘭開斯特:“當然,我會定期給您寄信的。如果有什么重大進展,我也希望能夠前往德比郡當面和您交談。”
他又補充道:“這是每個私人律師都會為大客戶提供的特殊服務,您的傭金里已經包括了這部分費用。”
海瑟爾為十九世紀私人律師的敬業程度感到敬佩。
多么先進的服務理念,多么卷王的工作態度。
難怪這個年代律師的客戶粘性都那么強,不少律師都會為雇主服務一生。
海瑟爾決定不再打擊他的工作熱情:“既然如此,非常歡迎您有機會來朗伯恩做客。”
離開的那天,整個倫敦籠罩在梅雨季節尾聲的大雨里。
海瑟爾抱了抱不停抹眼淚的小侄女莉莉,同哥哥嫂子揮手道別,再三約定圣誕節之前一定回到倫敦。
馬車啟動后,海瑟爾也忍不住紅了眼睛。
這是她在這個時代最親近的家人,是她初來乍到驚慌失措的時候無條件接納她的人,是她對這個陌生的世界的最初印象。
二十一世紀的她親緣關系淡漠,大學四年沒回過幾天家也無所謂。
十九世紀的她卻擁有了最溫暖的家人,所以即使是短短二十天的相處和未來三個月的分離也讓人不舍。
直到馬車駛入德比郡的地界內,天氣才變得晴朗起來。
那是大雨后獨有的碧空如洗,讓海瑟爾的心情也變得明亮了不少。
未來和哥哥一家相處的時間還很長,現在有機會沉浸式圍觀世界名著的主戰場,那絕對是可以值回票價的!
不知道現在朗伯恩那里到了哪個時間點,海瑟爾希望自己來的不算太晚。
由于德比郡前幾天也剛經歷一場暴雨,土地還有些潮濕泥濘,海瑟爾到達朗伯恩的時間比預計的要晚一點,剛好在午飯結束后。
打理花園的園丁先看見駛過來的馬車,迅速通知了一直在等待客人上門的男仆,等海瑟爾下車的時候,貝內特一家的所有女人都已經整整齊齊的聚在門口了。
一個身材豐腴的婦人提著裙子快步走到馬車邊,一把將海瑟爾拉進懷里給了她一個緊緊的擁抱。
她又拽著海瑟爾的肩膀仔細的看她,發出一連串的尖叫:“哦上帝啊,真的是海瑟爾!海瑟爾加德納,我那嫁到有錢人家去就十幾年不搭理她親姐姐的妹妹。哦,可憐的海瑟爾,我當初就不該讓你去和什么伯爵結婚的,我該給你找個梅里頓附近的好人家的。”
海瑟爾只來得及叫一句姐姐,就馬上被她打斷。
她大聲的呼喚著女兒們上前:“哦,簡,莉齊,快過來見你們的姨媽,這就是你們嫁到法國去的姨媽,也就簡小時候見過,其他人可見都沒見過。”
海瑟爾經過長途行進本來就有些暈車,又被貝內特太太的聲音吵的暈頭轉向,迷糊中看到五個年輕女孩走上前打招呼。
她們一個個都像含苞待放的花兒一樣清新美麗,年齡上看起來差異也不明顯,又穿著相似的裙子,讓人一時分不清。
貝內特太太急著要像妹妹介紹五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這時一個溫柔端莊的年輕小姐勸說到:“媽媽,姨媽坐了一上午車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我們還是進屋子里去再說話吧。”
貝內特太太同意了女兒的建議,海瑟爾知道這一定是貝內特家的大小姐簡,只有她這樣善解人意又得她媽媽信任。
等一群人走進了起居室,又和等候在那里的貝內特先生問了好,貝內特太太才拉著海瑟爾坐下,又給她介紹自己的女兒們。
貝內特太太說:“這是我的大女兒簡,我可以告訴你,她是整個朗伯恩最漂亮的未婚小姐,和年輕時候的我和你一樣漂亮。她性格溫柔大方,深受周圍男青年的追捧。她昨天剛剛從附近的內瑟菲爾德莊園拜訪回來,那里的男主人是個有錢的單身漢,或許他就快向簡求婚了呢!”
海瑟爾喝了口紅茶,才緩過來仔細看原著的女主角一家。
簡確實是一位標準的英式美人,她身上有一種英國人特有的內斂含蓄的氣質,和年輕時海瑟爾那明艷外放的氣質不同,她看起來溫柔的像水一樣。
簡聽到媽媽的吹噓有些難為情:“媽媽快別說了,我和賓利先生還只是朋友,而且我可沒有姨媽那樣漂亮。”
貝內特太太又仔細打量了一下海瑟爾,說:“好吧,你姨媽確實漂亮,這么些年了還看起來和從前一樣年輕,真不知道吃了什么神丹妙藥。不過有我給你把關,你肯定能嫁得比你姨媽更好的人,最好是離家近又有錢的人家,才不至于像我可憐的妹妹這樣中年就變成寡婦。”
海瑟爾被親姐姐這聽起來陰陽怪氣的話噎了一下,看了看她一無所知的表情,又看了下大一點的幾個女孩兒為母親的言論羞愧的低下頭,嘆了口氣提醒到:
“好了姐姐,給我介紹一下其他幾個侄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