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凝垂眸,聽著孫氏的泣訴,心中只覺荒謬可笑。她緩緩抬起頭,眼中蓄著隱忍的淚光,卻倔強地不曾落下。
“三主母口口聲聲待我如己出,問心無愧。”她聲音輕顫,帶著難以置信的悲戚望向孫氏,“既如此,可否請您親眼看看,這……便是您的‘視如己出’嗎?”
說著,她輕輕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纖細的手臂。只見那本該瑩潤的肌膚上,竟布滿了新舊交錯的青紫淤痕,有些明顯是掐擰所致,有些則像是被硬物擊打后留下的印記,觸目驚心。
沈長也倒吸一口冷氣,猛地抓住女兒的手腕,眼中瞬間布滿血絲,聲音因震驚和憤怒而發抖:“這……這是何人所為?因何所致?!”他猛地轉向孫氏,語氣中已帶上凜冽的殺氣:“孫氏!你作何解釋?!”
孫氏的哭聲戛然而止,臉色霎時白了三分。
沈書凝輕輕拍了拍父親的手背以示安撫,目光卻清冷地笑看向孫氏:“不知五妹妹的身上,是否也如我一般‘備受呵護’呢?如若沒有,主母這‘視如己出’四字,又從何談起?”
孫氏強自鎮定,腦中飛速旋轉。她萬萬沒想到,沈書凝竟敢在此刻撕破臉皮,將那些陰私磋磨直白地攤開在沈長也面前。
只一瞬,她便換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快步上前欲抓住沈書凝的手腕,聲音顫抖仿佛充滿了心疼:“渺渺!這是哪個黑心肝的奴才干的?是不是冬雪與春荷?你這傻孩子,受了委屈為何不早點告訴三主母啊!”
沈書凝冷笑一聲,迅速抽回手,避開了她的觸碰。
“三主母,這些年我過的是什么日子,您比誰都清楚。這層遮羞布,我本不愿扯下。”她轉頭看向父親,語氣轉為哀婉,“只是如今爹爹回來了,我不想身上再添新傷,徒惹爹爹傷心擔憂。”
“女兒也并非要追究過往,”她繼續道,聲音柔和卻堅定,“只是女兒如今所居小院陰冷潮濕,冬日難耐,夏日悶熱,實在不利于養傷。女兒別無他求,只盼能換個向陽干燥的院落,便心滿意足了。”
沈長也看著女兒臂上猙獰的傷痕,再想到她那破敗簡陋的居所,心如刀絞,怒火直沖頂門。
他猛地轉向孫氏,聲音冷得如同淬了冰:“她堂堂嫡女,竟住得不如你房中得臉的丫鬟!這便是你口中十年的‘悉心照料’?!”
孫氏張了張嘴,還欲辯解。
沈長也根本不給她機會,厲聲打斷,字字如錘:“宮宴在即,今日之事我可暫且不與你深究!但你需明白,你兒子沈書璟未來的前程如何,全看你今日、以及日后如何對待渺渺!”
“宮宴”和“前程”二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孫氏心上。若真因自己之故誤了兒子的仕途,那便是萬死難辭其咎了。孫家雖在朝中有些權勢,但子孫眾多,她這一房又丈夫早逝,二哥沈長風早已另立門戶,如今兒子沈書璟所能仰仗的,唯有大哥沈長也。
思及此,孫氏的氣勢徹底軟了下來,語氣也變得恭順:“大哥息怒!是……是我這些年疏忽了,竟不知渺渺受了這般委屈。不知……渺渺想住府中哪處院子?我立刻命人去收拾。”
沈書凝迎上她的目光,清晰而平靜地說道:“汀蘭水榭,是我未出生時,我母親就專門為我打造的小院。六歲之前,我一直住在那里。如今,倒是五妹妹住著。不知五妹妹,是否愿意相讓呢?”
“談何相讓!”沈長也冷哼一聲,語氣不容置疑,“汀蘭水榭本就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院子!你想住回去,天經地義!旁人哪有霸占著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