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偷了你的表?什么時候?在哪里偷的?有誰看見了?”
江穗接著質問道:“而且依我看,你那亮閃閃的手表,不就在你身上么?敢不敢讓人來搜搜?”
“你……你胡說什么!什么亮閃閃!你血口噴人!”
王秀英被姜穗那句指向袖口的質問刺得跳腳,死死捂住自己的手腕,臉色由紅轉白,眼神慌亂地躲閃。
她只是下意識地想找個理由栽贓和堵住對方,沒想到姜穗眼睛這么毒、反應這么快!
的確,她在手表這件事上,藏著些許貓膩。
姜穗抱著胳膊,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帶著一種貓捉老鼠的戲謔:
“我胡說?王組長,你右手毛衣袖口里面,靠近胳肢窩那塊,是不是有塊亮閃閃的東西?金燦燦的?
我眼力好,剛才你叉腰罵我的時候,袖子往下滑了點,我看得清清楚楚!”
她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像釘子,敲進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對啊,王嫂子,你剛才是叉著腰……”
“袖子好像……是有點往下……”
“難道真在袖子里?”
旁邊跟著來看熱鬧的軍屬們竊竊私語起來,目光在王秀英的右胳膊上掃來掃去,充滿了懷疑和好奇。
王秀英被看得渾身發毛,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哆嗦著,想反駁,
喉嚨里卻像堵了棉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剩下越來越粗重的喘息。
她眼神亂飄,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霍靖宇。
霍靖宇的目光,從姜穗臉上,緩緩移到王秀英死死捂著的右手臂,再到她那慘白慌亂的臉。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周身散發的氣壓越來越低,越來越冷,讓整個后勤辦公室如同冰窖。
“王秀英同志。”
霍靖宇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像冰坨子砸在地上:
“手表,拿出來!”
五個字。
像上級命令,不容置疑。
林干事也板起了臉,嚴肅地看著王秀英:
“王秀英同志,請你配合!如果手表真在你身上,立刻拿出來!誣告家屬院的同志,性質非常惡劣!”
“我……我……”王秀英的心理防線在霍靖宇冰冷的注視,和林干事嚴肅的質問下徹底崩潰了。
她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
在眾人越來越懷疑的目光逼視下,她終于扛不住了,哆哆嗦嗦地伸出左手,顫抖著伸進自己的袖口里,摸索著。
幾秒鐘后,在所有人屏息注視下,她竟然真的從袖口深處的內襯位置,掏出了一塊明晃晃的、帶著鍍金表鏈的上海牌手表!
“嘩——!”
辦公室內外瞬間炸開了鍋!
驚呼聲、議論聲幾乎掀翻屋頂。
“天啊!真在她自己身上!”
“賊喊捉賊!”
“她剛才還誣賴人家小姜偷表!太不要臉了!”
“就是!心腸太毒了!”
各種鄙夷、唾棄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掃向王秀英。
王秀英拿著那塊手表,像拿著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手直抖,臉色灰敗,嘴唇哆嗦著試圖辯解:
“我……我是怕……怕丟了!才……才放袖子里的!是我忘記了!這個是我的錯!”
然而,此刻她的辯解蒼白無力到了極點。
沒人會信。
霍靖宇連看都沒再看那塊手表一眼,仿佛那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垃圾。
他的目光掃過林干事:“后勤處,登記金條。按我家屬姜穗的意愿處理。”
霍靖宇的語氣恢復了公事公辦的平直,但“家屬姜穗”這個稱呼,讓林干事心頭一凜。
隨即,霍靖宇冰冷的目光釘在王秀英那張慘無人色的臉上:
“王秀英,跟我去保衛科。請你解釋解釋清楚你的誣告行為。”
他頓了頓,目光在她手里那塊表上停留了一瞬,補充道:
“還有,這塊手表的真實來源。我記得,張連長的津貼,買不起這個。”
最后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王秀英心上!
她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手表的來源……這才是更要命的!
霍靖宇說完,不再理會面如死灰的王秀英,目光轉向剛剛因反殺成功而暗自松了口氣的姜穗。
“姜穗!”他喚著她的名字,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你也來。”
姜穗剛放下一半的心,猛地又提到了嗓子眼。
霍靖宇看著她瞬間繃緊的身體,語氣平淡道:
“金條的事,你也需要去保衛科,從頭到尾,說清楚。”
姜穗心中了然:看來這審批流程……還沒過去!
不容她多想,霍靖宇已經轉身,大步朝門外走去。
王秀英被小趙“請”著,失魂落魄地跟上。
姜穗咬了咬牙,只能硬著頭皮,在身后無數道復雜目光的注視下,跟了上去。
軍事保衛科辦公室在營區最中間的一排平房的盡頭。
窗戶很小,掛著深藍色的厚布窗簾,透不進多少光。
門是厚重的木門,關上后,外面的聲音瞬間被隔絕了大半。
房間里陳設極其簡單。
一張舊木桌,三把椅子。
霍靖宇拉開主位的椅子坐下,身姿筆挺。
一個穿著軍裝、肩章不同的中年軍官坐在他旁邊,
面前攤開一個筆記本,手里拿著鋼筆,面容嚴肅,眼神銳利,一看就是專門干這個的。
他是軍事保衛科的陳科長。
王秀英被安排坐在桌子對面一張矮小的木頭凳子上,燈光打在她臉上,一片慘白,她抖得凳子都在輕微作響。
霍靖宇指了指王秀英旁邊另一張同樣的矮凳,示意姜穗:“坐。”
姜穗依言坐下,凳子很硬,很涼。
她把包袱放在腳邊,雙手放在膝蓋上,指尖冰涼。
白熾燈的光線直射下來,刺得她眼睛發酸,也讓她無所遁形。
一種無形的、巨大的壓力從對面兩個軍人身上彌漫開來,充斥著這個狹小密閉的空間。
霍靖宇沒有看篩糠般的王秀英,他的目光直接落在姜穗臉上,在慘白的燈光下,他的眼神銳利得能穿透皮肉,直視靈魂。
“現在!”他開口,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冰冷。
“除了金條。”
“姜建國被捕的具體時間、地點、抓捕單位。”
“還有從你離開家,到抵達臨海市碼頭,再到登上補給船,這期間的所有時間點,接觸過什么人,花了多少錢,每一分錢的去向。”
“都盡量說清楚。”
他一字一句,條理清晰,邏輯嚴密,沒有任何廢話,每一個問題都直指核心,堵死了所有含糊其辭的可能。
姜穗知道,這是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
她需要編織一個天衣無縫、能夠經得起反復推敲的話,來應對眼前這個比鷹隼還要敏銳的男人。
而那個藏在玉佩里、絕對不能暴露的空間,是她唯一的依仗,也是懸在她頭頂、隨時可能斬落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那么,自己……能過得了他這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