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太子妃請安。”
太和殿內說話聲戛然而止,滿殿命婦與宗婦們打量著行禮之人,或好奇打量,或輕蔑斜睨,更多的則是帶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云鳶看著曾經那個被眾星捧月的妹妹如今卑微地向自己行禮,她心頭涌起一股近乎戰栗的快意。
她穩坐高位,面上一片激動地揚起手:“妹妹來了,快請起,大家都盼著你來呢。”
這話說得親熱,卻刻意拔高了聲調,讓滿殿貴婦都聽得清清楚楚。
座下立即有貴婦笑著接話:“是啊,恭王妃,您倒是貴人事忙,倒叫大家苦等。”
又一位穿著華貴的夫人用團扇掩唇,輕笑道:“聽聞王妃近來身子不適,怕是德妃娘娘都急壞了。”
這話明著關切,暗里卻是在提醒眾人云棠如今的處境,一個失了夫君倚仗,又不得婆母歡心的寡婦。
殿內此起彼伏的輕笑聲中,云棠從容起身,任由眾人或明或暗的打量。
當恭王薨逝的消息傳來時,云鳶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快意。
尤其是當她想到云棠,那個曾經處處壓她一頭的妹妹,如今不僅成了寡婦,更背上了“克夫”的惡名,下場必定凄慘無比,她簡直要高興得手舞足蹈。
那三天三夜,云鳶躺在錦被里,翻來覆去,竟是興奮得難以入眠。
白日里,她只要一想到云棠此刻可能正穿著粗布麻衣,被德妃苛責,然后承受著所有人的唾棄和白眼…她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為此,她幾乎數著日子等待皇上壽宴的到來,她要親眼看著這個永遠壓自己一頭的妹妹,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露出頹敗之態,
可如今見到了,云鳶卻大失所望。
眼前的云棠確實變了,曾經淡雅的氣質已然褪去,可取而代之的卻不是想象中的憔悴,而是一種驚心動魄的艷色,美得讓人心尖發顫。
“恭王去了,怎么妹妹氣色越發好了…”
云鳶的話音剛落,太和殿內霎時鴉雀無聲,滿座命婦面面相覷,連呼吸聲都變得小心翼翼。
她們原想著,即便奪嫡時姐妹二人立場相左,但如今恭王已逝,太子妃既已穩坐高位,多少也該顧念些姐妹情分才是,可眼下這誅心一問,倒像是...
話一出口,云鳶便懊悔不已。
這樣刻薄的話,即便要說也不該由她這個做姐姐的親自開口。若是被有心之人傳了出去...
都怪云棠!若不是被那張越發嬌艷的臉驚得失了分寸,她怎會如此失態?
正當云鳶想要找補些什么時,卻見云棠忽然從袖中取出一方錦帕,唇邊卻浮起一抹若有似無的苦笑:“姐姐這話問得...”
她頓了頓,嘆息道:“誰不知道王爺在時最重禮數,若見妾身蓬頭垢面示人,怕是要在九泉之下責怪了。”
“太醫也說,悲痛傷身,妾身這般強撐精神,不過是不敢辜負王爺囑托...要替他好好看著這盛世江山。”
云棠話說完后眼中已泛起盈盈水光,那欲泣未泣的模樣,任誰看了都要心生憐惜。
這話既全了恭王體面,又暗指云鳶言語失當,幾位夫人聞言,看向云鳶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微妙。
幾位年長的命婦不住點頭,禮部尚書夫人更是輕聲嘆道:“王妃節哀,恭王殿下若泉下有知,定會欣慰的。”
云鳶被堵得啞口無言,云棠答得滴水不漏,她若再糾纏,反倒顯得自己刻薄了。
“太子駕到”
殿內眾人齊齊跪下行禮,云棠亦低眉順目地伏身,在這等細枝末節上,她從不刻意標新立異讓攻略目標覺得自己特別。
太子裴鈺衡信步走到上首,云鳶緊隨其后。待眾人紛紛落座時,唯獨云棠仍立在殿中央,素白的衣裙在滿堂錦繡中格外醒目。
裴鈺衡漫不經心地掃過殿內,目光卻在掠過那道身影時驟然凝住。
只見那女子低垂著頭,露出一截如玉的脖頸,她站姿端莊,卻莫名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風流韻致。
裴鈺衡喉結微動,手中的玉扳指不自覺地轉了一圈。
他忽然想起前幾日暗衛遞來的密報,恭王新喪,其妻云氏卻被德妃百般刁難。
當時他只當是樁無關緊要的瑣事,如今親眼得見,才知那密報里漏了最關鍵的一點:這位恭王妃,竟是個難得一見的絕色。
裴鈺衡瞇起眼睛,目光如實質般在那纖細的腰身上流連。
“殿下?”云鳶輕聲喚道,卻見裴鈺衡的目光仍死死鎖在云棠身上,眼中閃過一絲陰鷙。
裴鈺衡這才回神,卻仍忍不住又多看了兩眼。
云鳶使了使眼色,太和殿的人這才引著云棠入了坐。
裴鈺衡似笑非笑地睨著云棠:“別忙活了,就安排在太子妃旁邊吧。”
云鳶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云棠慌忙福身:“臣婦不敢...”
“王妃不必推辭。”裴鈺衡打斷她的話,眼底暗潮涌動,“恭王在世時與孤交好,他的遺孀,孤自當照拂。”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
云棠在眾人或驚或妒的目光中緩緩落座,她能感受到裴鈺衡灼熱的視線,那是猛獸盯上獵物時才會有的神情。
裴鈺衡忽然轉頭對云鳶溫聲道:“太子妃近日操持壽宴辛苦了。”他輕輕拍了拍云鳶,眼中含著恰到好處的柔情。
皇上病重,需以萬壽喜氣沖煞,鎮龍體不安,皇后照顧皇上又分身乏術,便將舉辦壽宴之事交給太子妃打理。
云鳶一怔,隨即心頭的不快頓時消散大半。
她悄悄瞥了眼端坐在右下首的云棠,見對方始終低眉順目,而裴鈺衡的目光也再未往那個方向飄去,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云鳶放下了心:“為殿下分憂是臣妾的本分。”
裴鈺衡含笑點頭,余光卻不經意掠過云棠低垂的側臉。
這樣的美人,可不能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