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

小徑上，林夜的腳步亂了。

他身體搖晃，每一步都踩得深一腳淺一腳，好像地面突然變得柔軟不平。

他伸出手，扶住旁邊一棵老樹粗糙的樹皮，大口地喘息。

胸腔里起伏劇烈，一陣陣莫名的燥熱從腹部升起，順著四肢百骸亂竄。

時間差不多了。

林夜心里算著。

他靠著樹干，緩緩滑坐到地上，臉上擠出一個痛苦萬分的表情。

他蜷縮起來，喉嚨里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嗬嗬聲，活脫脫一個毒發(fā)攻心、即將斃命的可憐蟲。

草叢里有了動靜。

兩個人影從林木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一前一后。

走在前面的，正是陳峰。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在地上抽搐的林夜，臉上是一種混雜著快意和鄙夷的神情。

“哎喲，這不是那誰嘛？”

“怎么躺在這了？”

“你不是挺能耐的嗎？在斗丹會上，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讓我下不來臺。”

陳峰慢慢踱步到林夜面前，用腳尖輕輕踢了踢林夜的肩膀。

“怎么樣？‘凝氣丹’的滋味，還不錯吧？”

林夜抬起頭，臉上滿是“驚恐”與“不解”。

“陳……陳師兄……你……丹里……”

“丹里有毒，對嗎？”

陳峰笑了起來，很是開懷。

“你這種從百藝坊爬出來的臭蟲，也配吃我陳峰煉的丹？我告訴你，那里面加了足量的‘斷魂散’，無色無味，一個時辰內(nèi)必定發(fā)作，神仙難救。”

“發(fā)作之時，你會感覺全身的血都燒了起來，經(jīng)脈一寸寸地斷裂，最后七竅流血，在無盡的痛苦里變成一具扭曲的尸體。”

他蹲下身，湊到林夜耳邊，用一種近乎炫耀的腔調(diào)繼續(xù)說。

“你放心，等你死了，我會把你扔回百藝坊的‘焚尸堂’。然后告訴所有人，是你，一個卑賤的雜役，偷了我的丹藥，結(jié)果自己福薄受不住，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你說，這個故事，大家是信你，還是信我？”

跟在陳峰身后的那個弟子也跟著附和。

“師兄高明！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就該這么料理！”

陳峰很滿意，他站起身，抽出腰間的長劍。

“本來還想多看你掙扎一會兒，不過你的慘叫聲可能會引來巡山的弟子，太麻煩了。”

“現(xiàn)在，我就發(fā)發(fā)善心，提前送你上路。”

“記住了，下輩子，眼睛放亮點，別得罪自己惹不起的人。”

劍尖在月光下泛著寒光，對準了林夜的心口，準備刺下。

地上的林夜，身體的抽搐停了。

就在陳峰舉劍的那個動作里，林夜的身體忽然變得扁平，顏色也快速黯淡下去。

他整個人好像被吸進了身下那片由樹影構(gòu)成的黑暗里，憑空消失了。

陳峰的劍尖刺了個空，扎進泥土里。

他愣住了。

人呢？

一股寒意從背后升起。

他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后頸傳來一聲沉悶的鈍響。

“砰。”

不算重，卻讓他整個大腦都嗡嗡作響。

一股奇異的麻痹感順著脊椎向下蔓延，眼前的一切開始扭曲，變形，出現(xiàn)大片大片的色塊。

他看見了無數(shù)條色彩斑斕的毒蛇，從四面八方朝他涌來，將他層層纏繞。

幻心涎。

可他連陷入幻覺的機會都沒有。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左臂，以一個他無法理解的角度，向外一擰。

“咔嚓！”

骨頭脫臼的清脆響聲。

劇痛淹沒了幻覺。

他想慘叫，但另一只手已經(jīng)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漏氣聲。

“咔嚓！”

右臂。

“咔嚓！”

右腿。

“咔嚓！”

左腿。

整個過程快得讓人反應(yīng)不過來。

陳峰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地，四肢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他徹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連動一根手指頭都做不到。

他看著那個收尸人。

那張臉上，沒有了之前的畏縮和憨厚，只有一片讓人心底發(fā)寒的平靜。

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都是演的。

從斗丹會上的那句“燒炭”，到丹房里的“賠罪”，再到這里的“毒發(fā)”，全都是一場設(shè)計好的表演。

自己才是那個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傻子。

那個一直跟在陳峰身邊的弟子，已經(jīng)嚇傻了。

他看著眼前這顛覆認知的一幕，雙腿發(fā)軟，嘴巴張得老大，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林夜解決完陳峰，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那弟子魂都快嚇飛了，轉(zhuǎn)身就想跑。

林夜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隨手一扔。

石頭精準地擊中那人的后腦，他哼都沒哼一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林夜這才重新走到陳峰面前。

陳峰的身體無法動彈，但意識還是清醒的。他看著林夜，嘴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嗚咽，全是恐懼和求饒。

林夜蹲下身，伸出手，按在了陳峰的額頭上。

【融合開始……】

【檢測到目標持有稀有詞條：丹火掌控（中級）】

【詞條兼容性評估中……評估完畢，兼容性97%】

【是否進行融合？】

“是。”

林夜在心里確認。

一股溫熱的、截然不同的能量，從他的掌心涌入，順著手臂，匯入他的身體深處。

【融合成功。】

【丹火掌控（中級）：你可以操控由靈力轉(zhuǎn)化的丹火，用于煉丹或戰(zhàn)斗。丹火對邪祟、毒物有額外克制效果。】

林夜松開手。

陳峰的身體軟了下去，徹底沒了聲息。

做完這一切，林夜站起身，看了一眼地上的兩具尸體，開始了他最熟悉的業(yè)務(wù)。

他從懷里掏出一副鞣制過的皮手套戴上，先將陳峰和他那個跟班身上的儲物袋、丹藥瓶之類的東西全部搜刮干凈。

然后，他把兩具尸體拖進路邊茂密的樹林深處。

這里很隱蔽，就算有人路過小徑，也絕對發(fā)現(xiàn)不了。

他沒有挖坑。

挖坑太慢，也容易留下痕跡。

他伸出右手，心念微動。

一小簇青色的火焰，在他的指尖上跳躍起來。

這就是丹火。

和他以前見過的凡火完全不同，這簇火焰沒有灼熱的溫度，反而帶著一種凈化的意味。

他將這簇火焰，點在了陳峰的衣服上。

青色的火焰蔓延開來，沒有發(fā)出嗶啵的燃燒聲，也沒有冒出濃煙和焦臭。

尸體在火焰的覆蓋下，快速地分解，化為最原始的飛灰，連骨頭都沒剩下。

這效率，比焚尸堂的爐子還高。

處理完陳峰，他又用同樣的方法，處理了另一個。

最后，他回到小徑上，用腳把剛才打斗留下的痕跡全部抹平，再撒上一些浮土。

一陣夜風吹過，這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真正的，人間蒸發(fā)。

林夜摘下手套，收進懷里，扛起那根沾染了“幻心涎”的鐵輪軸，慢悠悠地走回了雜役房。

回到自己那間漏風的小屋，他關(guān)上門，坐在床板上。

他再次伸出右手，一簇青色的丹火在掌心升騰。

他看著這簇小小的火焰，心里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

這玩意兒……以后是不是可以一邊用輪軸砸人，一邊喊“代表火焰凈化你”？

不好意思，有點串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