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的陽光是淡金色的,剛過七點,巷口的“李記豆漿”就排起了長隊。張景宸站在隊尾,穿著件干凈的淺藍襯衫,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拎著兩個印著暗紋的保溫桶——一個裝豆漿,一個專門放油條,是他特意讓管家找匠人定制的,說這樣能保住剛出鍋的熱氣。
“小伙子,又來買啊?”排在前面的老奶奶回頭看他,笑著打趣,“這幾天天天來,給對象買的吧?”
張景宸耳尖一紅,撓了撓頭,沒否認,只小聲問:“奶奶,您看今天的油條炸得怎么樣?我對象喜歡吃剛出鍋的,外脆里軟,不能太焦。”
老奶奶樂了,指了指鍋里翻騰的油條:“放心,李老板的手藝,你盯著點,等這鍋撈上來就說要頭兩根,保準合你對象的口味。”
等了二十分鐘,終于輪到他。張景宸盯著師傅撈油條,眼疾手快地說:“師傅,要剛撈的這兩根,別放蔥,豆漿要甜口的,少放糖——我對象怕膩。”
師傅笑著應:“知道了,你這要求比人家訂婚宴還細。”
拎著保溫桶往書店走時,張景宸腳步放得很輕,怕晃灑了豆漿。走到“硯林書齋”門口,看見白硯書正蹲在門檻邊,手里拿著塊軟布,細細擦著門匾上的“書”字——晨露打濕了她的發梢,幾縷碎發貼在額角,她沒在意,只專注地盯著木匾,指尖偶爾蹭過刻痕,動作溫柔得像在摸件老物件。
“表姐。”張景宸放輕聲音喊她,把保溫桶放在門邊的石墩上,“早餐買來了,還熱著。”
白硯書抬頭,看見他,眼里閃過一絲笑意,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這么早?隊很長吧。”
“不長,”張景宸趕緊擺手,打開保溫桶的蓋子,熱氣立刻冒了出來,裹著豆漿的甜香和油條的焦香,“我來得早,剛出鍋的,你嘗嘗。”
他把裝豆漿的杯子遞過去,杯壁還燙著手,白硯書接過時,指尖碰到他的指腹,他像被燙到似的往后縮了縮,卻又立刻拿起一根油條,遞到她面前:“這個剛撈的,你試試,是不是你喜歡的那種外脆里軟。”
白硯書咬了一口,油條的外皮確實脆,內里卻軟乎乎的,帶著剛炸好的油香,一點都不膩。她小口嚼著,喝了口豆漿——甜得剛好,不多不少,正是她習慣的甜度。
“怎么知道我要少糖?”她抬頭問,眼里帶著點疑惑。
張景宸耳尖又紅了,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上次在你工作室,看見你沖咖啡不加糖,想著你可能不愛太甜的……就試著讓師傅少放了點。”
其實他上周來書店轉了三次,每次都躲在巷口,看著白硯書買早餐——她總在七點半來,要一根油條,一杯少糖的甜豆漿,站在門口吃完,再開門營業。這些細節,他都悄悄記在了心里。
白硯書沒說話,又咬了口油條,這次她沒直接嚼,而是掰了一小塊,放進豆漿里泡了泡——泡到半軟不硬,剛好裹著豆漿的甜香,是她從小就喜歡的吃法。
張景宸看著她的動作,眼睛亮了亮,也學著她的樣子,掰了塊油條泡進豆漿里。等他咬下去時,白硯書忽然說:“泡太久會軟,不好吃。”
他動作一頓,嘴里的油條剛泡到半軟,正合口味。抬頭看她,發現她正盯著自己的碗,嘴角帶著點淺淡的笑意,不是那種禮貌的笑,是真的覺得他笨得有點可愛。
張景宸臉更紅了,趕緊低下頭,小口嚼著油條,連豆漿都喝得小心翼翼,怕濺到衣服上。
吃完早餐,白硯書去里屋拿包書紙,張景宸跟著進去,看見書桌上擺著一摞要包的線裝書,還有他上次送的那套迷你工具——竹起子放在最顯眼的位置,柄上的“硯宸”二字被擦得發亮。
“我來包吧。”張景宸主動拿起一張牛皮紙,學著白硯書上次教他的樣子,先量好書的尺寸,再慢慢折邊,手指有點笨,折到邊角時總歪,他就拆了重折,反復試了三次,才折出個整齊的邊。
白硯書站在旁邊看,沒說話,只在他第三次拆紙時,伸手過去,指尖輕輕按在紙的折痕上:“這里要對齊書脊,稍微用力壓一下,就不會歪了。”
她的指尖很涼,碰到張景宸的手背時,他的手猛地一頓,紙差點掉在桌上。他屏住呼吸,看著她的手指沿著折痕慢慢劃過,動作輕柔得像在修復古籍,連呼吸都放得很輕,怕驚擾了她。
“好了。”白硯書收回手,退到一邊,看著他重新折邊——這次沒歪,邊角整整齊齊,像模像樣。
張景宸松了口氣,抬頭看她,眼里帶著點邀功的意思:“表姐,你看,是不是比上次好?”
“嗯,進步很快。”白硯書點了點頭,從口袋里摸出塊糖,是橘子味的,和上次給他的那塊一樣,遞到他面前,“獎勵你的。”
張景宸接過糖,指尖碰到她的掌心,這次沒縮,反而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很小,掌心有點薄繭,是常年修復古籍磨出來的。他捏了一下就松開,趕緊把糖放進嘴里,橘子味的甜在舌尖散開,比豆漿還甜。
正包著書,門口傳來風鈴的響聲,是常來的老顧客陳先生,手里拿著本要修復的《詩經》。他走進來,看見張景宸在包書,又看了看白硯書手里的豆漿杯,笑著打趣:“硯書,這小伙子是你對象吧?天天來幫你看店,還知道你愛吃李記的豆漿油條,比你爸媽還上心。”
白硯書臉一紅,剛要解釋,張景宸卻先開口了,聲音有點緊張,卻很認真:“陳爺爺,我在追表姐,等我找到《金石錄》,就正式跟她表白。”
這話一出,白硯書手里的軟布差點掉在地上,她抬頭看張景宸,發現他也在看她,耳尖紅得像要滴血,卻沒躲開她的目光,眼神里帶著點執拗的認真,像在說“我沒開玩笑”。
陳先生樂了,拍了拍張景宸的肩:“好小子,有眼光!硯書這姑娘好,你可得好好對她。”
等陳先生走后,書店里靜了下來,只有窗外的鳥叫聲。張景宸低頭包書,手指有點抖,卻不敢抬頭看白硯書,怕她生氣。
過了會兒,他聽見白硯書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晰:“那個……你說的那個有線索的地方,什么時候帶我去?”
張景宸猛地抬頭,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光:“真的?你愿意去?”
白硯書點了點頭,把手里的軟布放在桌上,指尖蹭過那套迷你工具的竹起子,小聲說:“不過……先把這些書包完。”
張景宸笑了,眼睛彎成了月牙,手里的包書紙都差點拿反:“好!我包快點,包完我們就去!”
陽光透過書店的玻璃窗,落在兩人身上,把牛皮紙的影子拉得很長。張景宸低頭包書,嘴角一直揚著,嘴里的橘子糖還沒化完,甜得他心里發暖。他偷偷看了眼白硯書,她正專注地整理古籍,發梢在陽光下泛著淺金的光,頸間的白梅銀墜輕輕晃著,像顆藏在衣領里的小星子。
他忽然覺得,就算找不到《金石錄》也沒關系——只要能這樣陪著她,包書,吃早餐,看她笑,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