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消息便傳了進來 , 皇帝將于三日后召使團入宮。
眾人愈發忙碌,司徒玥和慕容馨換上尋常布裙,跑遍了主城的鐵匠鋪。
她們在每一家鋪子里都留下些奇怪的訂單:
有的要三寸長的空心銅管,兩端需磨得極光滑;有的要巴掌大的木托,上面得鑿出細密的凹槽;還有的要綠豆大的鐵珠,需打磨得圓滾如珠。
末了,慕容馨拽著拓跋烈的袖子,笑盈盈地問:
“拓跋大哥,這城里哪兒能弄到火藥?”
拓跋烈嚇得臉色發白,連后退半步,雙手擺得像撥浪鼓:
“二位姑娘,萬萬使不得!便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炸皇宮啊……”
司徒玥捂著嘴偷笑,慕容馨沖他眨眨眼,兩人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轉身溜溜達達地走了。
拓跋烈看著她們的背影,急得直跺腳,嘴上卻不由自主地嘟囔:
“城西那處廢棄的軍器監,據說還有些早年剩下的……”
話沒說完,就見那兩個身影頓了頓,腳步更快地消失在轉角,他懊惱地拍了下額頭,卻也只能嘆口氣。
入宮前一夜,山莊西廂房的燈亮到三更。
司徒玥將銅管固定在木托上,慕容馨小心翼翼地將擊發機構嵌入凹槽,銅制的火門對準藥室,再把打磨好的鐵珠一顆顆裝進彈倉。
鉚釘穿過孔洞時發出清脆的 “?!?聲,準星嵌在槍管前端,映著燭光閃著冷光。
末了,兩人各自拿起組裝好的物件 ,手槍,倒更像迷你短銃,黑沉沉的槍身泛著光澤,槍托處還刻著細密的防滑紋,每把能裝六發彈丸。
司徒玥掂了掂,分量趁手,她和慕容馨相視一笑,將短銃藏進寬大的袖袋里。
入宮那日,宮墻高聳入云,朱紅大門敞開,侍衛持刀而立,甲胄在日光下泛著冷光。
辰王與璃王身著錦袍,帶著眾人穿過層層宮門,身后跟著五名地煞,個個身姿挺拔,目光銳利。司徒玥走在稍后,指尖暗暗抵著袖袋里的短銃,掌心微汗 , 除了她,其他人皆是身手不凡,真遇著危險,脫身不難,只是這深宮之中,變數太多。
他們被引至宴會廳,殿內早已坐滿了南蠻的朝廷命官。
這些人多日未曾入宮,此刻坐在紫檀木椅上,有的手捻胡須卻眼神閃爍,有的端著茶盞卻指尖發顫,眉宇間滿是局促。
忽然,殿外傳來一聲尖細的唱喏,是太監特有的嗓音穿透檐角:“陛下駕到 —— 太子駕到 ——”
眾大臣齊刷刷起身,袍角掃過地面,發出整齊的窸窣聲,隨即 “噗通” 一片跪倒在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龍椅上的南蠻皇帝拓跋賀緩緩落座,他身著明黃龍袍,面容枯槁,眼下有著濃重的青黑,抬手時露出的手腕瘦得只剩骨頭:
“眾愛卿平身,入座吧。” 聲音帶著久病的沙啞。
眾人謝恩起身,各自歸位。
拓跋蒼一身紫袍玉帶,坐在皇帝身側的太子位上,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目光掃過辰王一行人時,帶著幾分審視。
辰王與璃王對視一眼,并肩上前,拱手躬身:“東宇國東方辰,參見陛下?!薄皷|宇國東方璃,參見陛下。”
拓跋賀瞇起眼睛,渾濁的眼珠在兩人臉上轉了一圈,那眼神銳利得像是要穿透皮肉,半晌才緩緩點頭:“辰王......璃王......都長那么大了,果真是俊朗不凡?!?/p>
辰王心頭微沉, 這語氣太過熟稔,仿佛早已見過他們一般。他與璃王再次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你們父皇如今身體可安好?” 拓跋賀又問,手指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敲擊。
辰王拱手作答,語氣懇切:“父皇一切安好,只是此次兩國開戰,邊關百姓流離失所,尸橫遍野,父皇每念及此,便痛心不已,夜不能寐?!?/p>
拓跋賀的眉頭驟然擰緊,像是被刺痛了一般,臉色沉了下來:“寡人也不想開戰!可你們東宇國對寡人的晴雪公主做了什么?她終究是我南蠻的公主,豈容你們隨意謀害?”
話音剛落,殿內便起了騷動。
右側一位紅臉的將軍猛地拍了下桌子,粗聲嚷道:
“就是!東宇國太過分了,真當我南蠻好欺負不成?”
“晴雪公主金枝玉葉,豈能受此折辱!” 另一位文官也跟著附和,聲音尖利。
璃王聽得心頭火起,上前一步,拱手朗聲道:
“陛下這話,本王可就不認同了。你們的晴雪公主刁蠻任性,入我東宇境后,不僅對我父皇不敬,接連挑釁天月、天武兩位郡主,更在東宮夜宴上,給太子的酒里下藥,行茍且之事 ,這就是你們南蠻派來和親的公主?”
“你…… 你放肆!咳、咳咳……” 拓跋賀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璃王的手不住顫抖,猛地一陣劇烈咳嗽,幾乎喘不上氣。
拓跋蒼連忙起身,快步走到龍椅旁,伸手輕拍皇帝的背,眼神卻飛快地掃過殿內,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
好不容易平復下來,拓跋賀的臉漲得通紅,聲音雖弱,威嚴仍在:“晴雪公主是寡人的掌上明珠,性情恬靜溫婉,怎會做出這等事?你們休要造謠污蔑!若想再戰,便戰!”
殿內頓時更亂了,有幾位武將已經按捺不住,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若非被身邊人死死按住,怕是早已沖上來理論。
“東宇欺人太甚!忘了你們失守三城時倉皇逃竄的樣子了?”
“別以為打了幾場勝仗就了不起!” 罵聲此起彼伏。
辰王袖口下的拳頭悄然握緊,指節泛白,隨即又緩緩松開。
他抬手示意,御風立刻從身后上前,雙手捧著一卷畫軸,在殿中站定。
隨著畫軸展開,絹布上的女子清晰地映入眾人眼簾。
那女子長相秀麗,卻穿著一身半透的紅色紗裙,肩頸線條露在外面,裙擺下的腳踝系著銀鈴,嘴角的笑帶著幾分刻意的嫵媚,正是那假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