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驍想起元昌帝知道自己來西京銀礦做護衛,便把當日的情景告訴沈寄風,兩人通好氣,免得問起了對不上。
“所以,你是知道礦上出事,才趕過來的?”
“不是,”衛驍頓了頓,“是李管事讓他的侄兒到西京大營求救。”
既然整件事情云山霧罩,那不如給他們內部之間制造點小麻煩,或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然,沈寄風聽到消息后,失神片刻,不過她很快又恢復如常,“承蒙將軍多次搭救,實在感激不盡,等將軍回京以后,一定登門拜謝。”
鄭重其事里帶著客氣和疏離,與先前相處的樣子截然不同,衛驍只覺得有些失落,拱手拜別,讓她好生休息。
李樂奇一直等在沈寄風的隔壁,他眼睜睜地看著衛驍進去,心知這一遭無論如何也瞞不住了,也罷,既然當初敢向衛驍求救,就已經做好身份曝光的準備。
“李叔,你在嗎?”沈寄風的聲音不大不小敲在李樂奇的心上。
“老奴在。”李樂奇低著頭走進屋子,距離床邊還有一丈的時候,停住腳步,撲通一聲跪在沈寄風面前。
“郡主,老奴有罪。”
沈寄風直了直腰,同一個姿勢太久了有些累,“你是阿樸的人?”
李樂奇不敢看沈寄風的臉,一直低著頭,“是。”
“我沒記錯的話,你到哥哥身邊的第二年,他才找到了我,所以早在哥哥之前,阿樸就已經找到了他,并安排你去了他身邊。”
李樂奇默不作聲,不否認就是承認。
沈寄風吐出一口氣,她知道阿樸心思深,藕有九孔,他的心眼比藕還多。
李樂奇替自己主子辯解道:“郡主,小郡王不為別的,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
與沈寄風一直養在深宮不同,趙樸作為皇孫,有很多出宮的機會。
四年前,在汴京街頭,趙樸一眼就認出了沈寄風的哥哥,沈棲云,不為別的,單純是兩人長得太像了。起初趙樸也懷疑人有相似,可看著他身上帶著沈寄風兒時的畫像,最后一絲疑慮也沒了。
怎么辦?他是沈寄風的親哥哥,不能打,更不能殺。當沒看見似乎也可以,反正憑他的身份,一輩子也不會與郡主有交集。人的耐心能堅持多久,也許要不了多久,他自己就放棄了。
轉念又一想,還是不行,他頂著這張與沈寄風八分像的臉在汴京城問東問西,遲早會落入有心人的眼睛里。
那不如就此讓他們相認,安他的心,再給他一筆錢,讓他找個好地方過安生日子。如此剛好可以了結沈寄風一直以來的心愿,從此踏踏實實做她的郡主,一舉兩得。
但,相認必須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沈棲云是個一心為妹妹著想的好哥哥,若他人品低劣,貪婪成性,是個禍害,還不如一把了結的好。
思慮再三,趙樸安排李樂奇到沈棲云的身邊,通過一年多的觀察,發現他為人坦率正直,這些年從未放棄過尋找妹妹,算是通過了他的考核,在那之后,趙樸找了合適的機會,在他的刻意引導之下,沈棲云終于找到了沈寄風。
“既然我和哥哥已經相認,你該功成身退,為何還一直留在他身邊?”
李樂奇抬起頭,臉上浮現一抹愧色,大公子待他的心可昭日月,可他卻是監視他的探子。
“小郡王說人心異變,就是親哥哥也不敢保證永遠不會害郡主,所以就讓我一直留在大公子身邊,既能幫他打理事務,也方便掌控他的動向,防止對郡主不利。”
說出自己最大的秘密,李樂奇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雖然會面臨小郡王的責罰,但他無悔,沈棲云為人厚道,一直把他當做長輩,兩人相處的時間越久,他的愧疚越深。
“郡主,小郡王雖然派老奴監視大公子,不過他從想過害大公子,他只是想盡最大可能保全郡主。”
沈寄風故事聽久了,剛剛喝的那一碗粥消耗殆盡,肚子又開始叫了,金釵好似聽到了她五臟廟的呼喚,端著一鍋粥送進來。
一碗粥下肚,沈寄風感覺又恢復三層體力。
“所以,阿樸一直知道我成立了沈記商行,知道我做什么生意?”
李樂奇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看得沈寄風直皺眉,這是什么意思?
“小郡王說,郡主喜歡銀子,做生意能讓您高興,就放手讓您做,除非商行虧本了,以后商行的事都不用報與她。否則有一天您知道了,會生氣。”
沈寄風無力地靠在床上,趙樸是世界上比自己還要了解自己的人,現在的自己還真如他說的那樣,想生氣,可又氣不起來。
可就此把事情揭過,又不甘心。沈寄風看著眼前頭發花白的老人,心頭思緒萬千,始作俑者是阿樸,沒有李叔還有別人,她就算是算賬也得找正主。
“李叔,你相當于自爆了身份,等阿樸回來,會被責罰嗎?”
李樂奇沒有正面回答,只道:“老奴是齊王府的舊人,一切都是齊王府給的。”
那就把他收到自己旗下,也算出了一口氣,沈寄風如是想到,“以后你不是齊王府的人了,你是我沈府的人,等阿樸回來,讓他來找我要人,我就不信他敢動你一根手指頭。”
李樂奇老淚縱橫,“郡主,老奴,不值得郡主這么做。”
沈寄風笑得有些雞賊,“監視是真的,關心也是真的,你待我的心也是真的,我不是糊涂蟲,分得清什么是真心實意。”
“對了,軍餉的事,阿樸知道嗎?”
“知道,因為事關滇南軍,老奴怕被人抓到把柄,所以就去請示了小郡王。”
沈寄風知道像衛驍這樣固執的人,一定會繼續查下去,“衛將軍若是找你詢問軍餉,你就說是沈家大掌柜獻上的綿薄之力,至于我,只是入股兩層的股東而已。”
李樂奇點頭稱是,早前他就察覺到馬堯身上有很重的殺氣,沒想到居然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鎮南軍主帥。
“你怎么知道馬堯就是衛驍?又是阿樸告訴你的?”
“是,小郡王人在南邊,但一直掛念著郡主,每隔七天都會派人來和我互通消息,老奴想著衛將軍做過郡主的護衛,應當會施以援手。”
如此,整件事情就說得通了,不過阿樸人在外地,如何知道衛驍就在她的身邊呢?難道是皇爺爺告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