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那邊審訊得怎么樣了?”醒來之后,沈寄風最關心的還是匠人,馬堯是衛驍也好,阿樸給她身邊安排了暗探也罷,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銀礦的進展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這幾日一直忙著救援,沒顧上那邊。”李樂奇實事求是道。
“無妨,我明日親自去一趟,我被困井下期間,除了衛將軍還有其他人來救援嗎?”
“黃大人和工部虞部的劉大人都來了,不過劉大人因為故意拖延,被衛將軍踹了一腳,請去喝茶了。”
沈寄風神色一凜,“工部的人來干什么?”
李樂奇想起劉大人被踹進泥坑的樣子,當時只顧著郡主的安危,現在想想那一腳是真解氣,“他說是來查看銀礦進度的。”
沈寄風嘲諷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李樂奇深以為然,“郡主,衛將軍把劉大人變相軟禁,等他回京以后,會不會彈劾衛將軍?”
“會。”沈寄風雖然沒見過劉大人,端看他見死不救故意拖延,就知道此人一定小肚雞腸,睚眥必報。
“不用為他擔心,堂堂鎮南軍主帥,十個劉大人也奈何不了他。”
最重要的是,皇爺爺曾點名讓她有事找衛驍,兩人認識的事就算過了明路,不怕小人作祟。
小人劉黎劉大人,昂著頭,考究的山羊胡氣得東倒西歪,“衛將軍,不要以為身居高位就可為所欲為,你等著被彈劾吧。”
衛驍居高臨下,瞟他一眼,“衛某無懼,自便。”
劉黎心頭火起,不就是打了幾場勝仗,有什么可豪橫的?文墨不通的莽夫一個,本來都被奪了兵權只能在家摳腳,搖身一變,又接管了西京大營。
劉黎的山羊胡抖了又抖,官大一級壓死人,衛驍實打實比自己高了四級,他心里罵得再厲害,嘴上也不敢吐露半分。只好冷哼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拂袖而去。
待劉黎走遠,一旁的十五上前低聲道:“將軍,這劉黎是工部的人,背后恐怕還有靠山,若他回京后聯合御史參您一本,雖不至于傷筋動骨,但總歸麻煩。”
衛驍神色不變,只淡淡道:“無妨,他翻不出什么浪。”
十五見他胸有成竹,便不再多言。出來第六天,他們該回去了,本就是剛接手西京大營,底下的幾個副將不服管,夜長夢多,不能再拖了。
衛驍掃視礦場四周,冬陽已經按照他先前的要求整改布防,天蒙山山谷里如有若無飄著陣陣青煙,那是馬叔在燒炭。
他走過很多地方,卻鮮少讓有地方像銀礦這樣,讓他心有牽掛。
衛驍翻身上馬,“十五,整裝集結,回營!”
翌日,沈寄風休整一夜,精神恢復不少,便帶著李樂奇前往西京府衙。
黃柏聽說郡主來了,連忙迎了出來,拱手行禮:“郡主身體可好些了?怎的親自過來了?”
沈寄風微微一笑:“多謝黃大人關心,已無大礙。還要多謝大人冒雨來礦上營救。”
“當不得郡主一聲謝,都是衛將軍的功勞。”黃柏難得說了一句實話。
因著這句話,沈寄風看他今日格外的順眼,“刑部派來的人在哪?讓他出來見我。”
黃柏心道,該來的躲不掉,反正也不是他的事,“郡主,刑部到現在還沒派人來。”
“什么?”
從文昌帝答應派人來西京,到現在,整整過去了七八天,刑部的人居然沒到!
懶驢拉磨也沒這么磨蹭的!
“黃大人,”沈寄風忽然開口,“工部的劉黎,是什么來頭?”
黃柏一愣,隨即答道:“回郡主,劉大人是工部虞部郎中,主管礦冶事務。他……他是工部侍郎王大人的門生。”
“王大人?”沈寄風腦中浮現一道清瘦的身影,“王華修?”
“正是。”
工部上下除了新任職過去的姜三郎,每個人恨不得每天燒上三炷香,祈求沈寄風煉不出來銀子。把匠人藏起來,在鉛料上動手腳,這些都是工部用過的手段,雖上不得臺面,但屬于合理范圍。而劉黎故意拖延,想讓她死,就證明銀礦背后的利益遠遠超過采礦權之爭。
或者說,她煉不出來銀子,有人獲益更大,沈寄風瞇起眼睛,王華修的背后一定還有人!
秉持著來都來的原則,沈寄風順路去了趟大牢,看望羈押的匠人們。
因為吃得好,睡得好,還不用干活,這些匠人們集體胖了,就連一直和麻桿媲美的冬陽,臉上也多了二兩肉。
眾人見到郡主,爭先恐后地扒著牢門。
張老憨道:“郡主,我們這幫人天生就是干活的命,天天躺著渾身都難受啊,什么時候才能回礦上啊。”
“就是啊,我都想我的礦鎬了。”
牢里信息閉塞,他們并不知道礦上出了事故,沈寄風讓大伙稍安勿躁,養好精神,等出來了擼起袖子拼命干。
從大牢出來,沈寄風囑咐李樂奇,“給我四叔送信,讓他在早朝的時候問問刑部,西京的匠人審得怎么樣了?”
李樂奇心頭一凜,這銀礦的事越來越復雜了,連忙應下:“是,老奴這就去辦。”
“水退下去了,礦上恢復三班倒,讓青遙盯著,三天之內,務必把入口打通。”
李樂奇一一應承下來。
一圈走下來,沈寄風體力耗盡,礦井的五天再加上發燒,到底傷了元氣,需要進補一段時日。
回到別苑,金釵端進來熱氣騰騰的藥膳,沈寄風一口氣吃了兩大碗,一點夢沒做,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剛給自己收拾妥當,李樂奇急急忙忙跑進來,眼里的慌亂藏都藏不住。
“郡主,出事了,小郡王在冀州遇襲,受了重傷。”
沈寄風眼前一陣發黑,扶著桌角才勉強站穩,“什么時候的事,阿樸現在在哪?”
“小郡王昨日才到京城,他右腿中箭,御醫已經看過了,只說,只說以后都不能正常走路了。”
李樂奇說到最后,已是兩眼帶淚,老天爺怎么如此不公,齊王殿下那么好的人,偏偏就死于非命,連留下的一點血脈也如此命途多舛。
“備馬,我要回京城。”沈寄風腳下一軟,險些跌倒。
金釵扶住她,哽咽道:“郡主,你的身子還沒恢復好,小郡王還需要你的照顧,還是坐馬車吧。”
李樂奇又道:“郡主,還有一道消息,刑部派的人到了,現在就在西京府衙,您還要去嗎?”
“去什么去!”金釵心亂如麻,金尊玉貴的小郡王,怎么能變成瘸子。
“去。”沈寄風站直身子,在回汴京之前,我必須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