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道驚雷乍響，夜空里，下起了冰冷的春雨。

雷聲驚醒了床榻上的蕭清溪，她睜開眼睛，看到自己已經回家了，看到父王母親都守在自己身邊，她委屈的大哭起來。

“父王，母親，我的孩子被林柔心那個賤人害死了！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寧王妃急忙安撫她：“好好好，殺了她，母親替你殺了她，你不需要自己動手，聽見了沒有？”

“不，不對，母親，先別殺她！”

“為何？”

“因為若是讓她死了的話，就太便宜她了！我要讓她生不如死！”

“好，都聽你的，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

寧王妃舍不得責備女兒今夜的莽撞，她已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再罵她，她還怎么活？

——

梧桐苑。

沈晚棠脫了外衣，正準備歇息。

琴心小跑著進來道：“世子妃，世子來了！”

沈晚棠一愣：“他這個時候來做什么？”他不怕被她留下來圓房了？半夜都敢來了？

“奴婢問了世子，世子不肯說。”

沈晚棠嘆氣：“那叫他先進來吧！”

“奴婢叫了，可世子不肯進來，他站在咱們院子門口呢！”

“什么？外頭不是下雨了嗎？”

“是啊，雨勢還很大呢，可世子寧愿淋雨也不進來，墨機給他撐傘他也不要，就在那里淋著，好像……”

“好像什么？”

琴心用很小的聲音嘀咕：“好像是心里十分難過，要把自己淋死一樣。呸呸呸，奴婢罪該萬死，奴婢不該胡說八道。”

沈晚棠沒有怪她胡亂用詞，她趕緊穿了衣裳，帶人往外走。

蕭清淵不知道又發什么瘋，自己淋病了就算了，回頭再把她給連累了就不妙了，更何況，他要是病了，不還得讓她來診治？

沈晚棠撐著傘走到院門口，見蕭清淵果然站在雨里，一副失魂落魄的難過模樣。

沈晚棠覺得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之前他好像也演過這么一出來著。

“世子，進屋吧，夜寒雨冰，別淋壞了。”

沈晚棠說著，把傘舉到了他頭頂上。

蕭清淵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沈晚棠這才看到，他眼睛通紅一片，里面水光浮動，似乎是在哭。

他生的十分俊美，此刻哭紅眼的模樣，倒是有一種破碎的美感。

他這副樣子，高大脆弱，俊美慘然，稍微有一絲同情心的女子都會心疼他，進而愛慕他。

他不作妖的時候，看起來人畜無害，是個讓人很難抗拒的美男子。

沈晚棠看著他的臉，倒是明白為什么從前有那么多女子愛慕蕭清淵了。

不過，沈晚棠對他的美色無動于衷，任誰見識過他空空如也的腦子和反復無常的性情之后，都會無視他的俊美的。

“沈晚棠。”

“嗯。”

“你說，為什么我越來越不被人喜歡了？似乎，連我母親也不喜歡我了。”

因為你腦子不太靈光啊！

沈晚棠在心里說了一句。

“世子想多了，這世上最疼愛你的，就是王爺和王妃，王妃不會不喜歡你的，不管你做了什么說了什么。”

蕭清淵搖搖頭：“不是的，我母親現在想要個顧千寒那樣的兒子，她突然開始喜歡冷酷無情的了，不喜歡我善良了。你說，顧千寒真的那么好嗎？”

沈晚棠沉默。

顧千寒好不好的她不好評價，但蕭清淵腦子不太好她卻很清楚。

她猜測，大概是王妃又對林柔心動了殺心，但蕭清淵不想殺人，所以寧王妃才一氣之下說了喜歡顧千寒的話。

她腦海中才閃過這些念頭，就聽蕭清淵耿直的道：“母親叫我去殺了林柔心。”

沈晚棠點點頭，暗道果然。

“我不肯，我不會殺人的，一輩子都不會殺人的。”

“嗯，世子心善。”

“柔心應該是無辜的，她不會害清溪的，她也不敢害清溪，我看，只有清溪害她的份兒。”

沈晚棠：“……”

蕭清淵生了一副那樣俊美無雙的臉，該不會是拿腦子換的吧？

她忽然有點理解婆婆為什么想要一個顧千寒那樣的兒子了，他雖然冷酷，可有腦子啊！

可惜，兒子這東西，換不了，寧王妃也只能想想罷了。

“對了，告訴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打算把煙洛放出府去了。”

這個沈晚棠倒是不意外，畢竟，俞侍郎已經寫了折子，跟皇帝告狀了，說他女兒被蕭清淵的妾室害死了，但蕭清淵非要護著他的妾，不肯交人。

前有蕭清溪把林氏孤女推入河里尸骨無存，后有蕭清淵妾室賣違禁藥害死侍郎嫡女，皇帝想包庇他們兩個都有些無從下手。

據琴心說，皇帝被他們兄妹倆氣的都吃不下飯了，人都瘦了。

今日傍晚的時候，皇帝還派了太監來訓斥了蕭清淵，再加上俞家大公子死咬著蕭清淵不肯放，蕭清淵也頂不住這么大的壓力，所以要把楚煙洛交出去了。

不過把妾室交給俞家名聲上可能不太好聽，所以蕭清淵說的是“放出府”。

等楚煙洛出府以后，俞家再想對她做什么，那就與蕭清淵無關了，他就能從害死俞二小姐的事情里摘出去。

沈晚棠一時間有些唏噓，上一世，蕭清淵對楚煙洛一往情深，癡情到楚煙洛死了，他都要跟著殉情，連死法都選的跟楚煙洛一模一樣。

這一世，他居然也能放手了。

看來，他對楚煙洛的情分已經盡了。

“沈晚棠，你怎么不說話？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在這個時候把煙洛放出去，有些不仁義？”

沈晚棠沒覺得他把楚煙洛放出去不仁義，她覺得他大半夜站在她門口淋雨很不仁義，跟她東拉西扯不讓她睡覺也很不仁義。

她舉傘舉的手臂都要斷了，身上的披風有些薄，濕冷的水汽直往骨頭里鉆。

“世子很仁義，楚姨娘是咎由自取。世子，時候不早了，該歇息了吧？”

“我不想歇息，你再陪我說會兒話。”

沈晚棠在黑暗中給了他一記眼刀子，嘴上卻道：“那進屋說吧，外面冷，別把世子凍壞了。”

“我不冷，就在外頭說，你瞧這雨幕，多有詩意。”

沈晚棠忍不了了：“我冷！墨機，扶世子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