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嘉用對講機,通知了下一個車廂的列車員。
下一個車廂接到通知,也出來看著那位女士,規章里說的聯防聯控,實施的還算比較好的。
夜間行車,沒有極重要的事情,是不允許硬座車廂旅客進入臥鋪車的。
總共就四節硬座車,那旅客只能在這100米范圍內活動。
見每一節車廂的列車員都盯控著她,轉了轉,旅客又走回了辦公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祁嘉經過上一次事后,也知道了乘務工作要做到“三知三有”,即“知坐席、知困難、知到站,有登記、有服務、有交接。”
那女性旅客坐在七十八號,也只能知道這么多,單獨看她一個人的票,若她借題發揮也不好弄,目前只能盯控著,她別有其他異常動作。
應該是沒有什么案底。
像大數據時代,放過刑事案件的人,有過吸DU史的人,因擾亂站車秩序沒上過征信的人等無視法律,主動犯過罪的,買票進站時,都會由電話打到警察那里的,走到哪都有人知道。
這是最白的話。
總有那種圣母會說,人家都受到懲罰了,怎么就不能給一次機會?
這話說得不對,機會已經給了,尊重也是會有。
但要知道,居安思危、安全預想是必須要有的。
科學數據表明,曾經犯過案的人,再次犯罪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七十,這個是不爭的事實。
只是監控,又沒在公眾踐踏他的尊嚴,這不犯任何規矩。
平靜了大約二十幾分鐘,那女士又溜達了起來,先是在廁所旁洗手池接水,然后到門頭,順著翻板和車門的縫隙倒水,然后再接。
祁嘉走到跟前,有禮貌地問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幫忙嗎?”
那女士白了眼祁嘉,沒好氣的說:“你看到我有事要幫忙了?”
祁嘉看她這個樣子,沖動勁兒又上來了,冷聲質問道:“那你一杯一杯接水,又一杯一杯倒干什么?水是有限的,下邊還有電線,你想要干什么?”
“啊,你看著我倒水了?你是在跟蹤我嗎?”
那女士瞬間就炸毛了,情緒波動很大,一手拿著杯,一手掐著腰,嗓門尖銳地說:“你有什么證據嗎?啊,你有什么證據嗎?”
這明顯就是故意找茬。
但要說證據,還真沒有什么證據。
“我告訴你啊,別在我這撒潑啊!如果你再這樣繼續下去,我會聯系警察對你進行處置!”
“哼!”
那女子冷笑一聲:“你叫警察我就怕呀?你看著我隨便倒水了?啊,你冤枉我就認啊?”
旁邊的旅客看不慣了,憤怒地指責道:“我都看到你倒水了,你是不是有神經病,艸你媽的!跟列車員犟什么玩意兒,你媽了個逼的!”
這就是和諧社會。
旅客罵那個女士,那女士不敢犟嘴。
而列車員好聲好氣地勸說,她會和你撒潑,因為她知道,你穿著黨和國家的衣服,不敢對他怎么樣。
最重要的,這是以人為本的國家。
聽見外面吵起來了,班長王晨快步趕了過來。
王晨將男士勸走之后,轉頭來安慰女士說:“行了,你也回去坐著吧!門都濕了,怎么就不是你倒的?差不多點,別給車弄連電了!”
哼!
那女士瞪了眼祁嘉,這才回到座位上。
門頭,祁嘉滿心疑惑,問道:“就這樣的人,不處理她嗎?”
王晨拉上端門,瞄了一眼車廂內的女士,小聲說:“你怎么處理?哪條規章寫著不讓他玩水?從道德上勸說他不要浪費水而已,人家不聽,你也沒辦法,以人民為主,為人民服務!”
“不是,為人民服務,以人民為主,就可以隨便慣著這種人?”祁嘉心里不服。
王晨呵呵笑道:“心放開一點。”
你還別說,以人民為主,還真就是慣著這種耍無賴的人。
并且,他們還不會感謝國家。
但沒有辦法,就像父母有兩個孩子,再討厭其中一個,那也是他生下來的,玩玩水,你還至于強制?
就算這旅客再不像話,把咱們的水都玩干凈了,你已經勸說并報告警察了,你的責任就排除了。
王晨又說:“咱們不是醫生,沒有醫學鑒定,無法確定他有精神問題。
接下來,你只需要盯控,別讓她產生大安全的問題,其他隨意。
放在二十年前,像這樣的,拽到門頭倆**兜,一個飛腳就老實了。
但兄弟,國家再進步,社會在進步,文明再提升,咱們的職業道德也要跟著提高,你工資都翻了多少倍了?
那些錢,就是黨和國家給你的委屈錢!
你沒必要和她說話的,你看不出她是在故意找茬嗎?”
故意找茬!
祁嘉要說看,還真看出來了。
可就是壓不住自己的脾氣,總以為自己是管理者去看待問題。
王晨老道地說:“已經九點四十了,你日勤,還有二十分鐘就回去了,何必和她犟呢?她到哪下車?”
祁嘉再一次混亂了。
他根本不知道這特殊重點到哪下,是一個非常不稱職的列車員。
要說全車廂的人記不住,那是很正常的,但這種一眼看上去就異于常人的女士,冰城開車時整體驗票,怎么說也要記一下的。
這時,上廁所的旅客插了一嘴:“剛才聽那女的自言自語,說她到凌鐵北下車。”
凌鐵北?
王晨松了一口氣,笑道:“那就更沒必要計較了。
她明天早上五點下車,你早上來的時候,她都已經下車了。
六點的時候進山海關,我通知車站上水。
你別搭理她了,回去睡吧,剩這二十分鐘我幫你監控著,等值班員回來我告訴他。”
祁嘉點了點頭,收拾東西回去睡了。
本想著報告警察之后,車長和警察會到達現場,按照《旅客列車發現精神障礙旅客(人員)乘車應急處置預案》采取措施處置。
祁嘉同許三多一樣,他在背題方面有著天賦,但是實踐方面,幾乎等同于零。
按應急預案規定上說,列車內出現精神異常旅客時,無同行人(同行人不具備看護能力)時,列車長要指派能夠勝任的乘務員進行看護。
列車員協助乘警對其警務搜身,收取精神異常旅客隨身攜帶及其周圍旅客使用的利器、鈍器等物品,妥善安置,避免發生人身傷害事件。
若同行人具備監護能力的,列車乘務員告知安全注意事項并給予必要的協助,指導同行人寸步不離看護和隨時注意精神異常旅客動態。
硬座車廂可將其安排在車廂一端座席以“三人座席坐中間、二人座席坐外邊(過道側)”為原則乘坐。
超員時,安排在適當位置。
精神障礙旅客(人員)病情發作影響其它旅客時,乘務員要及時處理。
列車長、乘警立即到場根據實際情況增派看護人員。
有傷害自身、危害他人安全傾向的,乘務員將其周圍旅客疏散至其它座席,必要時由乘警采取約束措施。
祁嘉想了想,真就如王晨所說,他只是接水、倒水、玩水,并沒有影響其他旅客安全。
要說影響安全吧,列車員在收拾衛生時,也一桶一桶地往門頭倒,也沒聽說過出現連電事故。
此刻,祁嘉又領悟到一個道理。
他要學的東西的確很多,那就是如何將規章制度和應急處置預案結合運用到實踐當中。
光會背題,實踐不好,那他就是歷史上的趙括、李信和李景隆,自命不凡,只會紙上談兵,牛逼吹得天花亂墜,最后以慘敗收場,混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人類的情緒,隨著環境而改變。
這句話說得沒錯。
在行車途中,旅客承受著奔波的勞累,又因暑運天氣較熱,很容易就會產生狂躁的情緒。
這天,祁嘉山海關開車,雙邊通告完站名之后,整理的垃圾袋,就聽車廂里吵了起來,言語也是直指對方母親。
維護站車秩序,是鐵路工作人員的責任和使命。
祁嘉第一時間趕了過去。
“唉唉,怎么吵起來了?別吵別吵,因為啥呀?”
那站著的旅客拽著個大行李,瞪著68、69兩個座位,憤怒地說道:“他們霸座,你管不管呀!”
那68號坐席是個男人,69號靠窗的坐席是個十幾歲的兒童,正抱著平板專心致志地玩游戲。
男人起身,滿臉不忿地說:“誰霸座了?我不是在跟孩子說嗎?我說沒說這是別人的座位,讓他起來?”
這男人,也是比較慣孩子。
正常來講,作為父親,還用跟孩子勸說什么嗎?
其次,如果孩子不聽話,你站起身來,讓旅客坐在你的位置上,這場矛盾就可以完全避免。
可那小孩很高冷,祁嘉說了兩句話,孩子也只是瞄了一眼,就當沒聽見似的,一句話也不說,也不動彈。
若是成年人,肯定就是霸座了!
但他是個孩子,跟隨成年人出行,多余的話不需跟孩子講道理。
那站著的旅客憤怒至極,扯著嗓門喊道:“這孩子都讓你慣完了!你還配當個爹?我這么大人跟他說話,瞪我一眼,連個屁都不放?他長大也是社會的垃圾!”
那男孩的爹一聽這話瞬間怒了,誰都要個面子,憤怒的吼道:“有啥話你就好好說唄,指責誰呢?說誰孩子是社會的垃圾啊?”
“就說你!說這小逼崽子呢!”
“艸你媽!”
就在這話趕話的時候,那孩子的父親,拳頭擦著祁嘉的耳邊就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