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后的第一場雨來得猝不及防。
傍晚接星星放學時,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下來,夏晚星剛把傘撐開,就見傅景深的車穩穩停在幼兒園門口。他搖下車窗,手里舉著把超大號黑傘,眉梢還沾著雨珠:“上車。”
星星撲進車里就嚷嚷:“爸爸,今天老師教我們折小船啦!”說著從書包里掏出只歪歪扭扭的紙船,紙邊被雨水浸得發皺。
傅景深接過紙船,小心翼翼地放進副駕的儲物格里:“回家找個水盆放進去,能漂一整天。”
夏晚星坐進后座,看著他把空調調到適宜的溫度,又從包里翻出條干毛巾,細致地擦去星星頭發上的水珠。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來回擺動,把窗外的雨幕切成一片模糊的綠。
“對了,”夏晚星忽然想起,“下周星星幼兒園要親子活動,主題是‘我的爸爸媽媽’,需要準備一張全家福。”
傅景深點頭:“明天抽時間去拍?”
“不用呀,”星星從安全座椅里探過身,小手指著他襯衫口袋,“爸爸錢包里不是有嗎?”
夏晚星愣了一下。她知道傅景深錢包里有張照片,卻從沒仔細看過。等紅燈時,傅景深真的把錢包掏出來,抽出那張塑封的照片遞給她。
照片有些褪色,是三年前星星周歲時拍的。她抱著星星坐在中間,傅景深站在身后,手搭在她肩上,三個人笑得眼睛都彎了。陽光落在他們發梢,連空氣都像是暖黃色的。
“這張我還以為丟了呢。”夏晚星摩挲著照片邊緣,那是她產后最胖的時候,總嫌不上鏡,沒想到被他一直帶在身上。
傅景深發動車子,聲音里帶著笑意:“你丟三落四的毛病,不得我替你收著?”
夜里雨下得更大了,雨點敲在玻璃窗上,像在打鼓。星星被雷聲驚醒,光著腳沖進主臥,小身子一拱就鉆進夏晚星懷里:“媽媽,怕。”
夏晚星剛把她摟緊,身邊的傅景深就醒了。他沒說話,只是伸手把臺燈打開,暖黃的光暈立刻驅散了大半黑暗。然后他起身去拿星星的兔子玩偶,回來時手里還多了杯溫牛奶。
“喝了就不怕了。”他把牛奶遞到星星嘴邊,又拿過毯子,把母女倆裹得嚴嚴實實。
星星小口啜著牛奶,忽然指著窗外:“爸爸,雨在唱歌。”
傅景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雨水在路燈下織成銀絲,確實像流動的音符。他忽然說:“爸爸給你講個故事吧,關于雨和花的。”
“從前有朵玉蘭花,總嫌自己開得慢。有天夜里下大雨,它嚇得縮在花苞里哭,說‘我肯定開不了了’。這時候雨說‘別怕呀,我是來幫你長大的’。第二天早上,玉蘭花一睜眼,發現自己全開了,比誰都漂亮。”
星星聽得入了迷,小腦袋在夏晚星懷里蹭了蹭:“那我們家的玉蘭花開了嗎?”
“快了,”傅景深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等雨停了,就該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星星又睡著了,嘴角還沾著奶漬。傅景深把她抱回小床,回來時手里拿著條干毛巾,仔細擦去夏晚星腳踝上的涼意。
“還記得我們大學時那場暴雨嗎?”他忽然說,“你被困在教學樓,我跑遍整個校園給你買姜茶,結果奶茶店只剩最后一杯,還灑了半杯在你書上。”
夏晚星笑了。她當然記得。那天他渾身濕透地站在屋檐下,手里舉著杯只剩半杯的姜茶,頭發滴著水,卻一個勁說“還好沒全灑了”。后來她才知道,他為了搶那杯姜茶,跟學弟石頭剪刀布輸了五局,最后是把自己的傘給了對方才換回來的。
“那本書我還留著呢。”她說,“在書架最底層,水漬還在。”
傅景深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窗外的雨聲似乎小了些。他忽然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一點窗簾。雨還在下,但遠處的路燈亮得很,把濕漉漉的路面照得像鋪了層碎金。
“你看,”他回頭朝她笑,“雨快停了。”
夏晚星看著他的側影,忽然覺得,那些藏在雨夜里的溫柔,那些沒說出口的惦記,就像此刻窗外的雨——看似冰冷,卻悄悄滋養著什么。或許是玉蘭花苞,或許是時光里的愛,在無人察覺的地方,慢慢長成了最動人的模樣。
她往他身邊靠了靠,聽著雨聲漸歇,心里忽然很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