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濤啊,有空沒?問你個事兒,你那廠子是有工作服的吧……”
吳銘也打算定制幾套工作服。
他的需求主要有兩點:一是輕薄舒適,透氣性好;二是要符合宋朝老百姓的衣著范式,說白了就是要用現代的面料做成古裝的樣子。
宋朝雖然頒布了許多關于服飾的禁令,以防止僭越,但對面料并未做出嚴格的限制,老百姓亦可穿棉服絲。
只不過,平民受其經濟條件限制,服飾多以葛、麻(布)、絹、絁等廉價面料制成,服色多為衣料的本色或是不同深淺的灰,服飾上不得印花,不得染成紅、黃等顏色,不得出現織繡紋樣,不得飾以銷金、泥金、珍珠等飾品。
只要符合以上規定,即便用現代的面料制衣,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吳銘問張濤要了服裝工廠的聯系方式,把自己的需求跟工廠的負責人一說,本以為須得費上一番口舌,誰知不等他把話說完,人徑直問:
“宋代主題餐廳是嗎?加個微信吧,我發幾套樣圖給您看看。”
看來之前是接過類似的活,這倒是省事。
宋代主題餐廳……
吳銘記得有段時間宋朝飲食挺火的來著,尤其是電視劇熱播的那段時間,涌現出一批弘揚傳統文化、附庸兩宋風雅的餐廳,無一例外都走高端路線。
他還在國營飯店當二灶時,曾慕名去探過一家宋宴店,吃完就一個感受:花里胡哨的。
什么點茶、插花、焚香、琴樂、美食、美酒、詩詞、書畫……恨不得把所有宋代元素都揉進去。
菜的味道他早忘了,他只記得服務員挺漂亮,一身古裝韻味十足。
吳銘忽然想到:這事咱也能做啊!
要說弘揚傳統文化、復現兩宋美食,沒人比他更有這個資格!
一念及此,思路立刻打開。
和老爸熱烈商討過后,父子倆一致認為:值得一試!
就當特色菜推出嘛,價格走親民路線,形式要有,但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主要還是以味道取勝。
加上服裝工廠負責人的微信,吳銘從對方給出的樣圖里選定了工作服的樣式,先來八套夏裝,他、謝清歡、李二郎和老爸一人兩套。
報上尺碼后,對方發來回復:“好的。是同城嗎?地址發一下,最遲明天下午到貨。”
“這么快?!不會是庫存吧?”
“怎么會!樣式都是現成的,八套衣服做起來很快的。”
對方說是就是吧,吳銘對制衣沒什么概念,他只一個要求:“價格不是問題,貴就貴點,但面料一定不能太次了,質量太差我可是要退貨的。”
又登上美團和大眾點評搜了下,果然,川味飯館被收錄在案,評分只有令人發指的3.2分。
這不相當于負面宣傳么!
趕緊聯系客服撤下,至于團購和外賣,那是以后的事了,目前他沒這個打算。
歇得差不多,看一眼時間,臨近三點。
回廚房清點食材,今天得補點貨。
吳銘伸手到錢袋子里一摸,僅剩下四串錢和一些零散的銅板,總共不到500文。
“二郎——”
吳銘來到吳記川飯,喚來李二郎:“桌案和冰鑒可買回來了?”
“平頭案我已遵照謝鐺頭的吩咐安置在她屋里。冰鑒我放在灶房,掌柜的稍等——”
李二郎快步跑進灶房,不一會兒便拎著個口大底小的木箱子出來,兩側設有提環,箱口覆蓋兩塊對拼的硬木蓋板,其中一塊固定,另一塊是活板,木板上鏤有兩個錢形孔。
吳銘用手指摳住這兩個圓孔,將活板取下,打眼往里一瞧,不禁露出滿意的笑容。
箱子內部的空間極為寬綽,裝兩壺酒綽綽有余!
冰鑒是古人用來盛冰并冰鎮食物的容器,最早是青銅冰鑒,又貴又沉。
還得是宋人,造出了木制冰鑒,不僅重量大幅減輕,成本也大大降低,冰鑒也從舊時王謝堂前燕,變成了尋常百姓家中的“便攜式冰箱”。
每逢夏日,東京的街頭多的是拎著冰鑒叫賣冷飲的小娘子。
歐陽大學士指名要喝冰啤酒,還讓李二郎每日給他送到府上。如今這個時節,若無冰鑒冷藏,只怕不等李二郎送到,啤酒便已溫熱了。
至于日日送酒,用現代人的話說,老歐陽這是在想屁吃!
真當人力成本不是成本啊!現代人叫外賣還得付運費呢,宋朝又沒有小電驢,憑啥給你免費送?
吳銘本打算一次性給老歐陽送去一個月的量,后來細一琢磨,行不通。
勇闖天涯不管是罐裝的還是瓶裝的,都過不了那扇兩界門,非得把酒水倒出來不可。
可啤酒不比白酒,這玩意兒不經放,放的時間長了,口感變差不說,還容易變質。
見吳掌柜取出一大一小兩個酒壺,一副要盛酒的架勢,李二郎忙說:“掌柜的,歐陽大官人著我酉時送酒。”
“酉時正是忙的時候,若彼時遣你送酒,何人照看店堂?不如即刻前往,須得陳明原委,歐陽公素來通達,定能體諒。”
吳銘往冰鑒底部鋪上一層冰,將一瓶啤酒倒入其中大壺里,緊上塞子,置入其中。
又將一瓶紅星二鍋頭倒入小壺里,緊上塞子,置入冰鑒中。雖說白酒不宜冰鎮,可冰鑒畢竟不是冰箱,常溫的酒放進去,送個餐的工夫不至于真就凍冰了。
李二郎沒看明白:“掌柜的這是……”
“送酒時且替我捎句話:小店人手寡薄,難供日送之需,此壺所貯之酒原非市售之物,今獻與學士權作賠禮之儀,萬望海涵。”
吳銘又取出一個白酒杯,正色道:“切記稟明:此酒性極辛烈,須緩酌細品,每日只可用此杯小酌一杯,斷不可貪杯。”
以如此正式的措辭陳明原委,并賠禮請求海涵,即便是氣量狹隘之人,想必也不會計較,何況是素來豁達的歐陽修。
李二郎認真記下吳掌柜的交代,拎著冰鑒朝永寧坊而去。
申時剛過,麥秸巷陌中卻已浸染暮色,云翳低垂直壓檐角。
吳銘站在檐下仰視漫天的黑云,穿堂風將他的衣襟刮得獵獵作響。
好消息是:不用補貨了。
壞消息是:今晚的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忽聽得脆生生的一聲喊:“師父!”
扭頭看去,謝清歡正迎風跑來,去時寬袖長裙,歸來時已經換上一身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