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到來,把手中拿著的食物朝著我遞了遞,我接過了他手中那類似面包的東西吃了一口,竟然還有些甜味。
埃里希表情似乎很是痛苦,似乎是在忍耐著什么,我看著已經有血液從他捂著肚子的手指縫里流了出來,我暗道不好,連忙吃掉嘴里的東西問道:“你怎么了埃里希!”
“沒事,就是被美國佬的刺刀扎了一下”埃里希聲音沙啞,隨后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頭“雪莉,你看起來還不錯,沒受什么傷。”
他臉色蒼白,撫摸我腦袋的手很無力,我緊緊的捂住了他肚子上的傷口,然后焦急的大喊道:“有醫療兵嗎!醫療兵在哪!我需要醫療兵!”
可是沒有人回答我,因為我們早就沒有了醫療兵,軍醫也在后方。
我一拍腦袋突然想起了我自己原來就是醫療兵啊,我咬緊牙關,決定自己來處理這個緊急情況。我迅速拿出了我之前收集的酒精和繃帶,那軍刀小心翼翼地劃開了他的軍裝,肚子上一個血窟窿不斷地冒著血,擦干凈血跡很快又會有血冒出來,我皺緊了眉頭將酒精直接倒在了上面。
“堅持住,埃里希。”我輕聲安慰著他。
埃里希咬緊牙關,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我知道這非常的疼,但他仍然堅持著,沒有發出一聲呻/吟。
我消完毒后,我將繃帶輕輕地覆蓋在埃里希的傷口上,盡量輕柔地包扎,以減少他的痛苦。
我拿出了之前斯特凡送給我的巧克力掰下一小塊塞進了埃里希的嘴里。由于沒有其他的藥物,埃里希的傷勢很難治好,甚至還有生命危險。
不偏不倚美軍的炮彈突然在這個時候飛了過來,炮彈在空中劃出了尖嘯聲,直直的擊中了戰壕周圍,空中泥土和彈片到處亂飛。
這些美國人是真的不讓我們喘口氣啊!
我和保羅兩人使勁要將受傷的埃里希拖到了交通壕旁邊的防炮洞里面,四周不斷的爆炸讓我有些絕望,這種生死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覺真的不好,周圍不斷的有士兵被爆炸所產生的彈片削倒,不知道下一秒鐘飛行的彈片會打在誰的身上。
不過好在我們成功的將埃里希脫了進去,暫時沒了生命危險,不過因為炮擊所以防炮洞的頂部不斷有沙子落下來讓我心里還是突突的。
待美軍炮擊停止,我率先鉆了出去觀察情況,我拿起望遠鏡朝著美軍的方向看去,看到的一幕讓我震驚,進攻的人數是剛剛的兩三倍,坦克也增加到了二十幾輛,很明顯剛剛的進攻只是試探性進攻。
我軍的士兵們不斷地從防炮洞里面鉆了出來,陸陸續續的進入自己的位置,誰知道美軍還沒有進攻,就在我們身后城市的方向突然爆發了激烈的槍戰,時不時有迫擊炮爆炸的聲音。
時不時有士兵回頭望去,不過他們什么也看不見,在戰壕里的士兵或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讀過這段歷史的我是很清楚的,那是美軍的傘兵,他們大規模的空降到后方。
希望城東的部隊可以擋住美軍的空降兵,要不然在城西的我們將受到美軍的兩面夾擊,從而灰飛煙滅。
我轉回了頭,看著美軍坦克的不斷靠近,我深吸一口氣對著周圍的人喊到:“等敵人靠近了打!記住!打后面的人!”
士兵們迅速調整位置,瞄準了美軍坦克后面的步兵。我拿起手中的沖鋒/槍,緊緊握住,我的手指扣在扳機上,準備隨時開火。
美軍坦克的轟鳴聲越來越近,它們的炮塔在轉動,尋找著射擊的目標。我軍的士兵們屏住呼吸,等待著最佳時機。
100米
70米
50米...
“開火!”我大喊一聲,同時扣動了扳機。
槍聲瞬間響起,子彈如雨點般射向美軍坦克后面的步兵,周圍的人士兵也同時開火,撕布機mg42瞬間掃到了一片美軍,我們密集的交叉火力直接打出了一道死亡封鎖線,只有美軍的坦克可以安全通過。坦克上的同軸機槍也不甘示弱開始還擊,子彈在空中穿梭,戰壕內硝煙彌漫。
轟!
一發坦克炮彈落在了機槍陣地里,將人和槍一起炸向了天空,整個機槍組死傷殆盡。
戰壕里的機槍陣地在坦克的射擊中很快就損失過半,缺少了機槍火力壓制,坦克上面站著的人竟然也冒出頭來用坦克頂上的m2重機槍開始還擊。
很多在戰壕里的士兵都被打倒,剩下的也被壓制的不敢抬頭。這樣不是辦法,我慌忙的左右看了看,發現保羅在用步槍朝著美軍射擊,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指著美軍坦克頂上的重機槍,大聲的喊到:“給我把他們給打掉!聽見了沒有!”
保羅點了點頭,凝神靜氣的抬起了槍,只一槍,坦克頂部的重機槍直接啞了火,上面的美軍頭部被擊中滾下了坦克。
“好樣的!”我使勁拍了一下保羅“你接著打其他坦克,就打重機槍手!”
保羅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不緊不慢的退掉子彈殼然后重新上膛,美軍似乎是沒有發現異常,在炮火的掩護下繼續沖鋒。
看到美軍的重機槍手接二連三的倒下,我也輕松了些,把槍掛在脖子上趕緊蹲下身將彈藥箱里的子彈裝到彈匣里面,現在已經沒有人給我裝彈藥了,都需要我來親力親為。
美軍的坦克速度很快,沒有幾分鐘就開到了我們戰壕前,雖然有幾輛坦克被鐵拳擊毀但是大部分坦克直接碾過了戰壕,使我們的士氣大減,很多人和無頭蒼蠅一樣在戰壕里面亂轉。
被死亡火力網封鎖的美軍步兵也從地上爬了起來,跟在坦克后面沖進了戰壕。
我不得不放下彈匣,現在我裝滿了兩個,應該是夠用的。
我裝好彈匣站起身抬頭一看,直接看到了讓我心臟驟停的一幕,一名美軍正在戰壕上面拿槍對著我,是一把m1卡賓/槍,這么近的距離如果被打中我估計會當場死亡。
我顫抖著抬起了自己的雙手,摘下來鋼盔兩條麻花辮也露了出來,我一臉驚恐的看著他,我希望他可以看在我是女孩的份上放過我一馬,他的表情也有些猶豫不決。
我以為他放過了我,所以開始慢慢的后退,我知道后面就是交通壕了,所以如果退到了那里我可以直接逃跑。
我緊緊的盯著他灰藍色的眼睛,他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我暗道不好正想轉身逃跑的時候,一顆子彈正中我的胸口,我被子彈的沖擊力打倒在地上。
他還是扣動了扳機,我躺在戰壕里看向天空,胸口還在隱隱作痛,難道我要死了嗎,我無力地閉上眼睛等待。
過了一會兒,胸口依舊作痛,但是我還有行動能力,我坐起身摸了摸衣服里面,并沒有什么傷口,低頭一看,原來子彈是打到了掛在我胸前的沖鋒/槍上,讓我撿回了一條命。
我深吸了一口氣,胸口的疼痛讓我意識到剛才的險境。我站起身來,環顧四周。戰壕里的情況依然嚴峻,美軍似乎已經快要占領了這條戰壕,許多人已經放下武器停止了抵抗。
就在這時候,有幾個人從拐角處朝我跑了過來,還不停的拿手中的槍朝著后面射擊,我定睛一看,其中里面一個人是保羅。
保羅似乎是看到了我,趕快跑到了我的身邊,剩下的人則是依靠著防炮洞和遮掩部向著拐角處的美軍射擊。
而戰壕的另一側槍聲也越來越近,很快就要擠壓到我們這里了,不顧得別人了,我們現在不跑那等美軍攻過來那真的是必死無疑了。
我和保羅對視一眼,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和我一起跑到了臨近交通壕的防炮洞里,一左一右將埃里希架了起來。
傷口撕裂的疼痛讓他不由得悶哼一聲,看著兩邊在抵抗的德軍士兵,我們頭也不回的鉆進了交通壕。
那邊毫無進展的美軍似乎是找到了好方法,他們叫來了幾個噴火兵朝著我軍的士兵噴火。
我聽見了動靜,扭頭看了一眼,只見戰壕之中升起了一大股濃煙,似乎是燃起了大火,那我們剛剛所臨時建立起來的火力點算是徹底完蛋了。
一聲聲慘叫從我們身后傳來讓我們加快了腳步,過了一段時間,慘叫聲慢慢消失了,后面只剩下了零星的槍聲。
我們架著埃里希走的速度越來越慢,我知道,這是他已經到達極限了,我看他眼睛已經半閉上,額頭全是冷汗,似乎再也撐不住了,又往前走了兩米他徹底撐不住了,高大的身軀直接跪倒在地上,我們的拖行只會加劇他的疼痛。
我迅速放下埃里希,蹲下身來檢查他的傷勢。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剛纏上的繃帶也滲出了血,我知道他需要立即得到救治。
“保羅,我們必須快點帶埃里希撤走。”我對保羅說,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
保羅沒有說什么,只是用力的攙扶起埃里希,不過埃里希并不愿意起來,他自己坐在地上,頭靠在旁邊的土壁上喘著粗氣。
“別管我了,你們走吧”他有氣無力的說“我只會拖慢你們的速度,到時候咱們誰也走不了”
“這是不可能”我有些語無倫次的說:“我是不可能放棄你的!”
埃里希輕輕搖了搖頭“我走不了了,也...不走了”
他用力的支起身子坐起來,手里緊緊的握著沖鋒/槍,他一把摘掉了自己的鋼盔扔向了一邊,露出了他一頭半白的金發。
“保羅!”埃里希看向了保羅“把雪莉給我帶走!她就交給你了趕快帶她走,我來給你們打掩護。
對了,保羅,多給我幾個彈匣,我會阻攔一會兒經過的美軍,你們趁此機會趕緊扯到安全的地方去!”
他沙啞的聲音和視死如歸的眼神讓我哽咽起來,保羅拉住了我的一只胳膊,想將我拉走,我想也沒想直接要甩開他,不過看著埃里希微笑的面孔我停住了自己的動作。
“雪莉”埃里希叫住了我,他從脖子上拽下一個還帶著他溫度的狗牌,然后親手折斷了它將另一半遞給了我,我的眼睛已經被淚水糊住,顫抖著手接過了屬于埃里希的狗牌“我們的狗牌最終還都是到你手上啊”
他開玩笑的說道,我把手中的狗牌小心翼翼的放進了上衣兜里“保重,埃里希”
隨后我就被保羅用力的拉走了,坐在原地的埃里希深深地嘆了口氣,輕輕的呢喃一句:“保重啊,雪莉...還有保羅”
看著我們逐漸遠去,他靜靜的靠在土壁上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埃里希緩緩低下了頭閉上眼睛裝死,聽著美軍士兵說著英語從自己面前經過,他沒有一點驚慌。
突然他睜開了眼睛,舉起槍對著周圍的美軍打了過去,密集的子彈在這個狹小的戰壕里面發揮了最大的作用,埃里希周圍的六七名美軍直接被打倒在地,剩下的也被壓制的不敢露頭。
打空了彈匣之后,他隨手扔掉了空彈匣換上了滿的彈匣,趁此機會有兩個美軍想要摸過來,不過埃里希的換彈速度非常快,直接將這兩人直接打翻在地。
隨著火力的壓制,對面美軍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聚越多,畢竟這是通往城里的交通壕。
美軍的士兵根本沖不過來,倒在壕溝里面死在埃里希槍下的美軍已經有十幾人了,戰壕里面鋪滿了尸體。
埃里希看著美軍的身影持續扣動扳機,突然,有幾個圓滾滾的黑色小球飛到了他的身邊,他定睛一看,這是...手雷...
在那一瞬間,埃里希的生命仿佛被拉長,他看到了自己的過去,看到了自己的一生。他看到了那個年輕的中尉,響應皇帝的號召,意氣風發的上了戰場。他看到了自己在戰爭結束后被裁軍,與心愛的女人結婚,有了孩子,過著平凡的生活。他看到了德國的崛起,看到了希特勒的上臺,看到了自己的國家再次走向戰爭。
他似乎都見證了,最后,他看到了自己,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再次響應號召,加入了軍隊。他再次見證了德國的第二次衰敗,也遇到了和他女兒一樣大的雪莉...
在這一瞬間他回想起了他自己的一生,看著近在咫尺的手雷,他輕輕地呢喃了一句:“Schei?e...”
緊接著爆炸的火光將埃里希吞沒。
埃里希?里賓特洛浦?米爾(1893-1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