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早在三天前,葉嬴烈摩挲著雁門關呈報的“邊騎染疫”奏折,忽然冷笑:“病馬正好喂狼——傳令鬼見愁姜成天,三日內帶還能跑的死士來見!”
楚凡猛地拍案而起,天機劍嗆啷出鞘,劍刃在搖曳燈火下泛著冷光:“是‘詐營計’!傳令親衛營死守中軍帳,讓左右翼立刻舉火示警——告訴各營,認準楚軍腰牌,無牌者格殺勿論!”
話音未落,帳外已傳來甲胄碰撞的脆響,幾名偽裝成楚軍的秦兵舉刀沖來,卻被守在帳口的親兵迎面砍翻。楚懷瑾迅速鋪開輿圖,指尖點向后山方位:“后山是咱們的糧草囤積處!他們穿楚軍號服,定是想混進糧倉放火,重演河谷那套把戲!”
楚凡一腳踹開帳門,只見營地各處火光點點,喊殺聲此起彼伏。秦軍顯然早有預謀,借著夜色與楚軍號服制造混亂,不少士兵在黑暗中分不清敵我,已自亂陣腳。他厲聲高喝:“吹號!吹‘聚魂號’!各營按旗號集結,弓弩手登瞭望塔,箭上涂火油,射無旗號者!”
蒼涼的號角聲穿透廝殺聲,楚軍營中殘存的秩序漸漸回籠。瞭望塔上的弓弩手點燃火箭,一道道火光劃破夜空,照亮了那些沒舉楚軍旗號的身影——偽裝的秦兵瞬間成了活靶子,慘叫著倒下一片。
可混亂剛壓下去幾分,后山方向突然傳來更猛烈的爆炸聲,濃煙裹著火星直沖天際。楚凡心頭一沉,楚懷瑾已攥緊了拳頭:“不好!他們真摸到糧倉了!”
話音剛落,一名渾身是火的糧官連滾帶爬跑來:“將軍!是……是秦軍的‘火油罐’!糧倉外層帳篷燒起來了,但糧食被咱們用石墻圍死,暫時燒不進去!”
楚凡松了口氣,正要下令調兵支援后山,卻見親衛指著東南方向急喊:“將軍快看!秦軍主力在動!” 只見夜色中黑壓壓的重甲方陣正沖破楚軍防線,盾墻如潮水般推進,顯然是想趁亂撕開缺口。
“葉嬴烈這老狐貍!” 楚凡劍指秦軍主力,“讓重甲營頂上去!把‘鐵棘蒺藜’撒在陣前,弓弩手換破甲箭,射他們的馬眼!”
他轉向楚懷瑾,眼神銳利如鷹,“懷瑾公,你帶五百輕騎從側翼繞后,去燒他們的退路——既然他敢來詐營,咱們就給他來個‘關門打狗’!”
楚懷瑾點頭應下,翻身上馬時不忘叮囑:“穩住陣腳!他們是急了才用險招,撐過這波反撲,秦軍必疲!”
楚凡提劍沖向主戰場,迎面撞上一員秦將。對方摘下頭盔,露出葉嬴烈那張冷笑的臉:“楚凡,你的連環計到頭了!今日就讓你嘗嘗‘破釜沉舟’的滋味!” 長刀帶著勁風劈來,楚凡橫劍格擋,兩柄兵器相撞,火星四濺。
“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楚凡借力翻身躍起,劍勢陡然凌厲,“你以為靠偷襲就能贏?看看你的后路吧!” 葉嬴烈心頭一跳,果然瞥見側翼火光沖天——楚懷瑾的輕騎已點燃了秦軍的備用馬廄,受驚的戰馬四處狂奔,把秦軍后隊攪得一片狼藉。
“卑鄙!” 葉嬴烈怒喝著揮刀再砍,卻見楚凡突然收劍后退,抬手示意弓弩手。他猛地意識到不對,抬頭時已見漫天火箭呼嘯而來——楚凡竟借著他分神的瞬間,布下了箭陣。
盾手慌忙舉盾,卻擋不住密集的箭雨。葉嬴烈被一箭擦過肩頭,鮮血瞬間染紅甲胄。他望著陣中越來越多的火光與混亂,終于咬著牙下令:“撤!鳴金收兵!”
當撤退的金鐘聲響起,秦兵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滿地尸體與燃燒的營帳。楚凡拄著劍站在尸橫遍野的營地中,望著秦軍消失的方向,胸口劇烈起伏。楚懷瑾策馬歸來,戰袍上沾滿血污:“他們退了,但……” 他頓了頓,聲音沉重,“咱們的傷兵太多,糧草外層雖保住了,卻也損失了不少御寒的營帳。”
楚懷瑾猛地起身,肩上未愈的箭傷因急動撕裂,疼得他眼前發黑。他沖出帳外,只見營中一片混亂:秦軍騎兵如鬼魅般穿梭,楚軍士兵在睡夢中被砍殺,不少人甚至沒來得及披甲就成了刀下亡魂。更讓他心沉的是,后山方向的烽火臺遲遲未亮——那是預警信號,顯然已被敵軍控制。
“多少人?”楚懷瑾抓住一個潰逃的隊長,聲音嘶啞。
“看不清!到處都是火把,至少有上萬!”隊長驚恐大喊,“他們繞到我們身后了,前后夾擊,我們被包圍了!”
這隊秦軍正是姜成天率領的一千騎兵。他們奉葉嬴烈之命,棄了戰馬,背著干糧翻越青峰山的斷魂崖(那是連獵戶都不敢走的絕路),三天三夜未合眼,終于摸到楚軍右翼大營的后方。
姜成天深知“兵不在多,在奇”,故意讓士兵點燃雙倍火把,又讓會說楚地方言的士兵混在亂軍中大喊“秦軍主力到了”,生生營造出“大軍包圍”的假象。
混亂中,一名楚軍百夫長突然想起楚凡戰前的叮囑,嘶吼著舉起軍旗:“舉旗!都舉旗!看清自己人!” 零星的楚軍旗幟在火光中豎起,潰散的士兵終于有了聚攏的目標。
可秦軍的沖殺越來越猛,右翼營墻已被撕開三道缺口,姜成天的親衛正舉著撞木猛撞中軍帳的柵欄,木屑飛濺中,楚懷瑾的吼聲都帶著顫音:“死守柵欄!等將軍回援!”
就在這時,東南方向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楚凡帶著親衛營如尖刀般插入秦軍側腹。他一眼看穿火把下的破綻——秦軍雖火把密集,卻聽不到多少戰馬嘶鳴,顯然兵力遠沒營造的那么多。
“殺穿他們的中路!姜成天在玩虛的!” 天機劍卷起漫天血花,楚凡如猛虎入羊群,硬生生在亂軍中劈開一條通路,與楚懷瑾的殘部匯合。
楚凡望著天邊泛黑的月色,指尖在劍柄上深深掐出紅痕。這場夜襲雖沒輸,卻讓本就緊繃的楚軍雪上加霜。他忽然想起葉昭鳳在輿圖前的野心,想起楚吞岳遲遲未到的援軍,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這僵局,終究還是被葉嬴烈用最險的一招打破了。
夜風卷著硝煙掠過營地,楚凡忽然聽見左翼傳來異樣的吶喊聲,不是楚軍的號角,倒像是秦兵的喊話。他猛地轉身,只見黑暗中無數火把正從側翼山坡涌來,如同漲潮的野火,瞬間吞噬了楚軍的外圍防線?!笆乔剀姷纳姡 鄙砼杂H衛失聲驚呼,“他們居然還藏著后手!”
楚凡握緊天機劍,劍身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迅速掃視戰場,發現這些新援的甲胄泛著不同的光澤,顯然不是葉嬴烈的主力重甲營,更像是臨時調集的邊軍。
可他們的沖殺異常兇狠,尤其是領頭的那員秦將,手持長柄斧一路劈砍,竟無人能擋。“那是姜成天!”楚懷瑾喘著氣趕來,戰袍上又添了新傷,“他帶的是雁門關的邊騎,據說最擅長夜戰!”
更要命的是,秦兵不知何時繞到了楚軍后方,開始對著混亂的人群喊:“楚吞岳已降!援軍不會來了!”
這話像驚雷炸在楚兵耳邊,本就疲憊的士兵頓時軍心浮動,不少人握著兵器的手開始發抖。楚凡厲聲高喝:“謠言!都是謠言!吞岳將軍的援軍已過雁門關,三日必到!”可喊殺聲蓋過了他的聲音,潰散的跡象已在右翼蔓延。
他立刻對楚懷瑾下令:“你帶三百人守住糧道,我去左翼穩住陣腳!”話音未落,已提劍沖向左翼戰場。天機劍卷起凌厲的劍氣,將帶頭沖殺的秦兵劈倒一片,他踩著尸體登上一處土坡,揚聲高喊:“楚字旗不倒,楚軍就不輸!想活的,跟著我殺回去!”殘余的楚軍士兵見主將沖鋒,士氣稍振,跟著他組成臨時防線,勉強擋住了秦軍的第一波沖擊。
楚懷瑾看著四處蔓延的火光,聽著耳邊“投降不殺”的喊話,又想起半月前奇襲慘敗的陰影,心頭一緊:“前有葉嬴烈五十萬大軍,后有這突襲的生力軍,再不退,真要全軍覆沒!”
楚懷瑾看著左翼崩塌的防線,耳邊響起蘇墟塵在教幼時楚吞岳的怒吼:“為將者,退一步即地獄!” 但他望向中軍帳飄搖的“楚”字旗,忽想起楚吞岳幼時被他罰抄的兵諺:“存地失人,人地皆焚”——今日退一步,是為他日焚盡八荒!那里有楚凡,有《九九連環計》竹簡,有楚氏最后的火種……牙關迸出血沫:“撤!保住種子,才能燎原!
這道命令成了潰退的開始。楚軍本就因夜襲大亂,聽聞“被包圍”更是慌不擇路,撤退變成了潰散。士兵們爭相向主峰逃竄,連營中的糧草、軍械都顧不上帶走,不少人甚至在混亂中自相踐踏。姜成天見狀,立刻率軍銜尾追殺,他不貪多殺,只盯著楚軍的旗幟砍——只要讓潰逃的勢頭停不下來,就算贏了。
“傳令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疲憊卻異常堅定,“清理戰場,救治傷兵,剩下的人……輪流守夜,誰也不準睡死。” 晨光中,他的身影在廢墟般的營地前顯得格外孤絕,卻又透著一股不肯認輸的韌勁。真正的硬仗,才剛剛開始。
軍醫營里早已人滿為患,傷兵的**聲此起彼伏。楚凡掀開帳簾進去時,看見軍醫正用燒紅的鐵鉗處理骨折,士兵疼得渾身抽搐,卻死死咬著布條不肯哭喊。
他喉頭滾動,將隨身攜帶的傷藥遞給軍醫:“把最好的藥給一線士兵用,不夠就去我帳里拿?!鞭D身時,卻瞥見帳外幾名士兵正圍著半袋發霉的干糧發愁,昨夜的混亂讓本就緊張的糧草又損耗了大半。
楚凡抓起霉糧一捏,碎屑從指縫簌簌落下。他忽然想起三日前糧官欲言又止的臉——原來那場“保全糧倉”的勝利,早被蛀空了根基。這才想起追問之下,那時糧官來報時說:將軍!后山石墻雖防火,可連日陰雨……糧垛底層已見綠毛!當時為了應付前線,讓糧官盡快妥善處理,卻無奈遇到連日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