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來到前廳,只見馮保陰沉著臉坐在太師椅上,眼下青黑一片,顯是一夜未眠。
他不住地打著哈欠,手中茶盞里的茶水早已涼透。
見賈敬父子進來,馮保勉強打起精神,陰陽怪氣地開口:"珍大爺好大的架子,讓咱家好等啊。"
賈敬見狀,上前拱手道:"馮公公見諒......"
"好了!"馮保冷笑一聲打斷,一夜未眠的他是在煩躁不已,猛得拍案而起,抽出一道明黃圣旨;
"奉太上皇口諭!”
見此,賈敬父子只得連忙跪地接旨。
“奉太上皇旨意:
世襲三品威烈將軍賈珍,不思進取,荒廢學業,辜負皇恩,著即刻廷杖五十,以儆效尤。
欽此。"
賈珍聞言,渾身一顫,險些癱軟在地。
廷杖五十?!這不死的話不也得再次回床上躺著了......
我不要啊!!!
賈珍顫抖著雙手接過圣旨,聲音發顫:
"臣...臣接旨..."
他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腦中一片空白。廷杖五十!這分明是要他半條命啊!
馮保居高臨下地睨著賈珍,語氣陰陽怪氣:"威烈將軍,請吧?"
賈敬面色陰沉,硬著頭皮上前,直視著馮保的眼睛,
“馮公公,我賈家向來對皇室忠心耿耿,犬子雖說有些不肖,但也不至于犯下如此大罪,還望公公明示,究竟所為何事?”
馮保冷笑一聲,不屑地瞥了賈敬一眼:
“敬老爺,您就別揣著明白裝糊涂了,有些事,咱家可不便多說。太上皇的心思,豈是我們能隨意揣測的?”
“公公既然不愿點明,想必有您的難處。只是犬子若就此不明不白受此重刑,恐怕難以服眾啊。”
“哼,服眾?這天下都是太上皇說了算,哪輪到你們這些臣子議論。趕緊行刑,別耽誤了咱家的時間。”
賈敬眼中寒光一閃,心中不禁暗恨,辭官修道之后,沒想到這馮保如今竟然如此不給面子。
院中很快擺好了刑凳。
賈珍被按在上面時,仍在掙扎,聲音里帶著恐懼:
“馮公公!我冤枉啊!我——”
"父親救我——!"
"珍大爺忍著些。"馮保打了個哈欠,揮手示意行刑,"咱家也是奉旨辦事。"
板子重重落下,賈珍的慘叫聲頓時響徹整個寧國府。
賈敬站在一旁,靜靜看著!
這是警告?還是真不知情呢?按理來講,太上皇對他賈珍不可能就僅僅五十大板如此簡單...
"二十七、二十八..."
冷冰冰的報數聲在院中回蕩。
賈珍的慘叫聲已經微弱,臀部血肉模糊,連呻吟的力氣都沒了。
打到三十板時,賈珍已經疼得暈死過去。
馮保見狀,疲倦地擺手:"潑醒繼續,打快點..."
一桶冷水澆下,賈珍幽幽轉醒,隨即又被劇痛折磨得哀嚎不止。
"五十!"
待五十板打完,隨著最后一杖落下,賈珍徹底昏死過去。
馮保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回宮復命。"
太監們揚長而去,留下寧國府一片混亂。
賈敬看著太監們離去,這才沉聲吩咐下人:“去請太醫,立刻!”
幾個小廝手忙腳亂地抬著賈珍回房,府里一片慌亂。
賈敬站在原地,眉頭緊鎖,心中思緒翻涌——太上皇此舉,究竟意欲何為?
正沉思間,忽聽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敬大哥!”
賈敬回頭,見賈赦快步走來,臉色凝重,眼中帶著幾分驚疑。
“赦弟。
”賈敬微微頷首。
賈赦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是不是......那件事讓官家知道了?”
賈敬沉默片刻,緩緩搖頭:“若真是那件事,太上皇豈會只打珍兒五十板子?怕是整個賈家都得掉一層皮!”
賈赦聞言,神色稍緩,但仍憂心忡忡:“那今日這一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賈敬目光深沉,“恐怕......是沖著玌兒來的。”
“你是說,太上皇借珍兒敲打我們,實則是因玌兒在遼東立了大功,讓皇帝威望大增?”
賈敬緩緩點頭:“如今玌兒風頭太盛,太上皇心中不忿,但又不能明著針對他,只能拿珍兒出氣。”
賈赦咬了咬牙,恨恨道:“可恨我們如今無官無職,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賈敬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珍兒這頓打,也該。至于其他的,待玌兒回京,再做打算。”
賈赦無奈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無奈。
曾經總歸是曾經了,現如今的他們只能在賈玌的余暉下,才能活的自在!
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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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林府
林府后院花廳內,林黛玉正與幾個管事嬤嬤最后核對宴席細節。
今日特意換了一身簇新的藕荷色繡銀線芙蓉花對襟褙子,發間只簪一支白玉蘭花簪,既不失大家閨秀的端莊,又透著幾分清雅脫俗。
"姑娘,老太太的轎子已經到二門了。"
雪雁匆匆進來稟報。
黛玉聞言立即起身,卻先轉向坐在上首的賈梁氏:"太太,咱們這就去迎老太太?"
賈梁氏含笑點頭,眼中滿是慈愛。
她今日特意提前一個時辰到林府,幫著黛玉打點宴席。如今見未來兒媳處事周到,心中更是歡喜。
一行人穿過回廊來到后院正廳,賈母的轎子剛好在丫鬟們的攙扶下落轎。
黛玉連忙上前,隔著簾子盈盈下拜:"外祖母。"
賈母被鴛鴦攙著下轎,一見黛玉便眉開眼笑:"好孩子,快起來。"
她拉著黛玉的手細細打量,"氣色比在咱們府里時更好了,可見你父親照顧得周到。"
黛玉抿嘴一笑:"父親待女兒極好,只是時常想念外祖母。"
說著又向賈母身后的王夫人、邢夫人等人行禮。
王熙鳳從后面轎子下來,見狀笑道:"林妹妹如今越發有當家主母的氣派了,這宴席布置得真真是體面。"
黛玉臉頰微紅,卻先看了眼賈梁氏,見她含笑點頭,才輕聲道:
"都是太太母指點,我不過是學著做罷了。"
賈梁氏上前挽住賈母另一側手臂:
"老太太別站在風口里,快里邊請。今日玉兒特意準備了您愛吃的松仁鵝油卷,用的都是江南剛送來的新面。"
眾人說笑著往花廳走去,林黛玉卻刻意落后半步,與賈梁氏并肩而行,不時低聲請教些什么。
賈梁氏眼中笑意更深,時不時拍拍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