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長安后,張大山當機立斷對城中明軍展開重組,精心挑選精銳納入麾下。
隨后,他馬不停蹄地對長安進行全面換防與周密布置。
這般謹慎行事,倒并非他全然不信任城中投誠官員,實則是因為長安雖已歸降,秦王卻仍負隅頑抗。
秦王作為就藩長安的藩王,享有“天下第一藩封”的尊號。
秦王府坐落于明西安城內東北部,最初是秦王朱樉的府邸。
該府始建于洪武三年,由長興侯耿炳文與指揮使史濮英主持修建,直至洪武十一年秦王朱樉就藩時才宣告竣工。
秦王府內城“磚城”東西墻長約731米,南北墻長約427米,面積約0.3平方公里;外城蕭墻周長約9.3里,占地約1.5平方公里,總面積達一百五十萬平方米。
城墻高大厚實,磚城高約11米,下闊約11米,上闊約6.5米,城河寬約五丈,深約三丈。
王府內部劃分為祭祀區、宮殿區、園林區及外圍官署護衛區四大區域。
沿著中軸線自南向北,依次分布著祭祀區、宮殿區與園林區,而在磚城與蕭墻之間的外圍地帶,則布設有秦王府下轄的眾多官署以及部分王府軍隊。
毫不夸張地說,整座秦王府宛如一座固若金湯的城中城。
想要拿下這樣一座城中城~~~
當然不難。
二月二十一日午時,張大山嘗試勸降秦王,卻遭到斷然拒絕。
當日傍晚,張大山便率領重組后的六千大軍,兵臨秦王府外。
僅僅一個時辰,秦王府便被全面接管,秦王也淪為階下囚。
整個過程出奇順利,甚至比拿下主動投降的長安城還要輕松。
究其原因,秦王府遠離河南,從未料到戰火會如此迅速地蔓延至此,其護衛力量僅有五百人左右。
雖說秦王親衛占據地利優勢,但與英勇善戰的圣教勇士相比,實在是相形見絀。
尚未開戰,秦王府的親衛便逃散過半,最后只剩下兩百余人。
區區兩百余人,又如何能守住這龐大的秦王府?
戰斗過程更是短暫,不足十分鐘便宣告結束,其中秦王親衛戰死八十九人,其余皆繳械投降。
至此,長安城徹底落入圣教手中。
當晚,長安城軍營內,夜幕如濃稠的墨汁傾瀉而下,凜冽的北風裹挾著細雪,無情地拍打著墻垣。
與往日搖曳的燭火不同,幾盞嶄新的太陽能燈泛著冷白的光,歪歪斜斜地矗立在營區各處。
那冷冽的光線穿透紛飛的塵埃,在地上投下慘白的光暈,為這片蕭瑟之地平添了幾分詭異與陰森。
大廳內,二十多位主動投降的官員戰戰兢兢地站立著。
他們的官服玉帶褶皺不堪,歪斜的官帽下,是一張張寫滿緊張與不安的面龐。
太陽能燈透過斑駁的窗欞,將細碎的冷光灑進廳內,與案上搖曳的燭火相互交織。
這冷光映照下,官員們的面容愈發顯得惶恐不安。
有人緊緊攥著笏板,手背上青筋暴起,止不住地顫抖;
有人不停地用袖口擦拭額角的冷汗,喉結上下滾動,發出干澀的吞咽聲;
還有人眼神慌亂,不住地偷瞄門外那幾盞散發著幽光的太陽能燈,仿佛那是攝人魂魄的鬼魅,隨時會將他們的命運吞噬。
四周寂靜得令人窒息,唯有北風呼嘯著掠過營區,撞得太陽能燈發出“吱呀”聲響,與大廳內壓抑的呼吸聲混雜在一起,讓人不寒而栗。
在這一眾官員中,原同知李遠顯得格外平靜。
李遠,四十二歲,并非長安本地人,老家在陜南漢中。
他生就一張威嚴的國字臉,此刻站在大廳里,眼瞼微垂,雙手插在袖中,神態自若,仿佛在假寐一般。
看到他這副鎮定的模樣,其他官員既羨慕又緊張。
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官員悄悄挪動腳步,來到李遠身旁,微微彎腰,低聲問道:“李大人,您可知張將軍為何將我等聚集在此?”
李遠瞥了眼年輕官員,語氣淡然:“你在擔心什么?”
年輕官員訕訕地笑了笑,眼珠子滴溜溜地左右轉動,神情緊張地說道:“聽說圣教極其厭惡權貴官僚,那個……”
話未說完,他便停下,一雙眼睛警惕地左右張望,滿臉驚恐,仿佛下一秒就會沖出一群刀斧手,將自己砍殺。
年輕官員的聲音雖小,但在這寂靜的大廳里極為明顯,周圍的官員都聽得一清二楚。
一時間,眾人紛紛緊張地看向李遠,眼神中滿是期待、緊張與畏懼。
李遠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暗暗搖頭。
他本不想多言,可若是任由這些同僚如此疑神疑鬼,難免會生出禍端。
一旦出事,又必然會連累到自己,畢竟如今大家已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想到此處,李遠輕咳兩聲,說道:“諸位可曾讀過教主的著作?”
說著,他面向東方拱手,似是遙拜楊奇偉。
眾人面面相覷,大部分人對楊奇偉的著作都略有了解。
身在官場,若不時刻關注官場禁忌與風向,又怎能安身立命?
然而,那位年輕官員率先開口,滿臉疑惑:“略有了解,只是不知與眼下之事有何關聯?”
李遠微微搖頭,嘆了口氣:“關系自然是大了。”
“李某收集了教主所有的著作,以及圣教在南陽發行的全部報紙。”
“其上不僅記載了教主的每一次講話,每一項政策,還有教主的諸多零散作品。”
“李某雖不敢說完全讀懂教主的心意,但對教主還算略有了解。”
李遠侃侃而談,神情淡定自若。
聽到這番話,眾人的表情逐漸發生變化,從緊張轉為專注,最后變得肅穆起來。
身處官場,尤其是他們這些不上不下的官員,自然深知為官之道的核心所在——向權力的來源負責。
誰掌控著自己的生死榮辱,便要對誰負責。
以前為大明效力,權力來源于上官與皇帝,自然要對上官和皇帝負責;
如今歸降圣教,一切生死榮辱皆系于圣教與教主。
領悟教主的心意,便是通天大道。
了解教主的思想,便是飛升之法、登天之門。
入了官場,哪個不想飛黃騰達?
李遠斟酌著言辭,解釋道:“教主志向高遠,在治國、治官、治民等方面都有著深刻獨到的見解。”
眾人連連點頭,立馬有人贊嘆起來。
“教主對天下皇朝的分析,可謂鞭辟入里,若非熟讀歷史、洞悉天下皇朝的本質,絕不可能有如此深刻的見解。”
“正是!我曾讀過教主對天下皇朝的分析,其中對掠奪型國家的解讀,著實讓我大開眼界、受益匪淺。”
“我看過教主的治國四問殘篇,尤其是‘為什么需要國家’‘權力是否需要得到限制’這兩篇,令我感觸頗深。”
聽著眾人的贊嘆,李遠微微頷首,心中松了口氣。
既然眾人都有所了解,他解釋起來便輕松許多。
若他們完全不懂,又如何能領略教主的偉大?
李遠斟酌道:“諸位既然了解教主的著作,這事便容易解釋了。諸位不解我為何如此平靜、鎮定,只因我看懂了教主的著作。”
說到這里,李遠昂首挺胸,自信滿滿。
眾人彼此對視,瞬間達成共識。
他們紛紛拱手拜道:“還請李大人賜教。”
“請李大人為我等講解教主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