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覆蓋近畿平原。
今晚的京都格外喧鬧。
裝甲推土機已經將京都的橫豎兩條主干道車輛盡數推平,完成凈空。
哪怕車主還沒死,也無法阻止這輛鋼鐵巨獸的粗暴行徑。
鷹司徹人所化的骨骸沒有和血肉一樣化作血水消失,而是成為了一條名副其實的骸骨山脈。
官方工作人員在其四周上忙碌地來回走動,像一只只覓食螞蟻。
房屋大片暗淡無光,但道路、繞著白骨遺骸的區域卻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天空還有多架直升機來回盤旋,用探照燈給下方人員提供視野。
廢墟之中仍然有大批搜救隊在緊張的救援工作。
“這里有一個生命訊號!”
“成像顯示結構很不穩定,先清理表面,再施加防護.”
“呃好像不用了.”
“嗯?”
商量著該怎么救出這個被混凝土建筑廢墟掩埋的幸存者時候,村正瀧衣拿著一把鐵鎬輕盈出現,估摸了下方位后,直接開挖,速度飛快,而且沒有破壞建筑的平衡,很順利地就連接了一個通道。
沒多久,灰撲撲的瀧衣就抱著一個滿臉淚痕,不停抽噎的小女孩出來。
“里面還有兩具尸體,麻煩你們了。”
“客、客氣了!村正小姐,我們一定會妥善安排!”救援員有些慌張地敬禮,而另一個則是緊張地鞠躬。
瀧衣撣撣女孩頭頂上的灰土,將她交給二人后,就迅速趕去下一個被確定了幸存者的廢墟。
耳機那旁的聯系人聲音已經有些干啞:“我們發現了疑似騎士的蹤跡,他也回來參加救援了,村正小姐需要我發送他的位置給你嗎?”
“好。”瀧衣沒有拒絕。
超常對策部雖然沒有對她的底線進行試探,但小的、間接的試探一直不少的。
眼下就是試探她對騎士行蹤的掌握,猜測她跟騎士有沒有什么他們不知道的聯絡方式。
【正:他們發現你了。】
【智:才發現嗎?我已經回來三小時了,沒關系,我有辦法脫身。】
【正:你可以不用回來的,沒有官方的定位協助,很難判斷幸存者的位置。】
【智:森有在協助我,他對生命氣息比較敏感。】
森嗎?
盡管大家都沒有詳細說過自己的能力,但她能猜測出來,能力跟性格、喜好、經歷有著不小的關系。
而森表現出來的能力,似乎跟血有關。
當然,這只是一同解決忍之心時候的一點猜測,她還不能完全確定。
但如果森的能力真的和血相關的話,很難讓人相信他是個以騎士為崇拜偶像的陽光大男孩。
咚!
另一片區,一棟本就搖搖欲墜的危房坍塌下來。
野比從黑暗之中閃出,一個箭步把一個靠得太近的救援人員給抱住沖出被波及的范圍。
“嗬嗬、謝謝,謝謝。”
那人無比慶幸。
現在的野比就是一身普通打扮,他的卡牌基本都在冷卻,自然穿不了鎧甲。
沒有多說一句話,他腳步不停,消失在了拐角。
“這片區能救的已經救出來了,再往前警力太多了,而且也有村正在那里,我們就不摻合了吧?”雷諾落在野比面前,輕松道。
白天,在吸收了忍之心的部分精血之后,他就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有種快要從物理層面上控制不住自己的程度。
所以根本顧不得之后可能會發生什么好事,趕緊就離開了現場,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盡力壓制那股躁動。
最后是花了半個多小時之后,才從那種奇怪狀態走出,隨即變得神清氣爽,血能的上限也得到了提升。
而這種提升后續還需要慢慢消化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吸收。
他有種感覺,只要再吸一個,就能解鎖第一種成長能力,“尸體炸彈”。
沒辦法,現在這個身份,實在不適合干一些太過殘忍、貪婪的事情,否則今天吸收的精血就夠他解鎖第一個能力了。
偷偷干不是不行,只是存在沒必要的風險,好好躲在玩家互助協會里面,才能釣到大魚。
攫取最大利益的事情,屬于他的本能。
至少現在野比就對他放下了不少戒心,在沒有裝備鎧甲的情況下就聯絡他協助了。
穩住野比這一派的信任,等以后來了新人,就有更多機會了。
“嗯,的確。”野比點頭,“你今天真的幫了不少忙,謝謝。”
“不需要謝我,我只是跟你學的,會長。”雷諾聳聳肩,一副很輕松的狀態。
野比留意了下他剛剛聳肩的動作,視線一瞬即逝:“《忍之心》的進度,你應該到江戶了吧?”
“差不多,路上的難度跟《妖刀》比起來,感覺有點太簡單了,可能更偏向于做出的選擇和boss戰。”雷諾隨意說道。
兩人說了幾句關于游戲的閑話后,就相互告別離開了。
【島:會長,很抱歉今天沒能幫上忙。】
準備找個地方蹲冷卻的野比看到了大島發來的信息。
說起來,大島在玩家協會的存在感很低,平時都不怎么說話,每次說話基本都是別人問他他才開口。
怯懦、小心、迷茫。
就好像曾經的他、不,可能更加嚴重。
【智:東京那里需要有人坐鎮,而且沒必要愧疚什么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地方,我們也不會強制會員就一定要參與行動。】
【智:總之,以自己優先,明白嗎?】
【島:明白了,謝謝會長。】
野比感覺自己就像成立了一個冒險協會,不僅要處理事務,還要抽空照顧下成員的情緒。
不過,也不賴就是了。
至少那一聲聲會長,他聽得是輕飄飄的。
還好不是所有人都這么叫他,兩位女玩家就是叫他的昵稱或者騎士,能讓他重新踩在地面。
等了一會后,卡牌刷新,可惜沒有存檔點,他只能找幾個“臨時歇業”的黑幫分子,打一頓再抽卡。
他們肯定覺得自己很無辜,明明今天他們都沒有怎么趁火打劫。
刷出存檔點,他回到奈良,想著要不要趕回東京。
按照一個游戲一起事件來說,在《忍之心》結算之前,日本大抵是安全的。
而妖霧這段時日行動變得隱蔽起來,就算有“指點迷津”這張卡,也是多次得不到準確的答案。
“我記得月說過,大阪也有過幾起很惡劣的案件.”
既然來都來了,那就順道處理掉吧。
東京那邊,森說過明天就回去,村正瀧衣可能晚兩天,還有島和月盯著,應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而他就留在關西之地活動活動,讓那些人都知道,騎士的劍已經懸在他們頭頂之上。
決定下來后,他就朝著大阪進發。
大阪某處特殊醫院。
手術室外,萊昂坐在等候椅上,處理著手頭上的事情,視線不時看向手術燈。
米萊已經進去超過六個小時了。
自把他從藤蔓里面挖出來之后,就一直陷入昏迷,各項生命體征以一種平緩但堅定的速度下降著。
在得知京都巨手撒下的光塵讓一些老者恢復健康后,他們還把米萊放在了京都監測了一段時間。
但直到光塵完全消散,米萊的狀態仍然得不到一點好轉,于是只能轉移到更加專業的醫院。
篤篤。
皮鞋的敲地聲在接近,萊昂放下電腦,整理衣領,起身朝迎面走來的麥卡洛中將敬禮。
“情況沒有好轉?”
“是的,一小時前醫生嘗試建立體外循環,目前還不知道是否成功。”
米萊博士是他們艱難找到的一個既對神秘有著濃烈興趣和了解,同時還在物理、生物、化學方面多有涉獵,主攻生物基因工程的一位科學家。
還要多加一點,那就是不會被道德包袱耽誤,愿意加入他們的研究。
因此,阿美利卡可以說是給予了他很大的自主權。
一天前,米萊博士還可以說是漸入佳境,不僅領導了多個課題,還親身跟神花有所連接。
而現在,怕是要入土了。
果然神秘學的世界,每一步都可能存在致命危險。
“神花的情況呢?”麥卡洛更加關心神花,在看到今天的表現之后,這東西在他眼里遠要比村正瀧衣都重要。
“有些狀態不佳。”萊昂斟酌詞句。
更確切應該說是好像要死要死的程度,花瓣都焉了下垂,嚇得負責的小組趕緊安排人弄到巨人骨頭磨成的骨粉,想要利用同屬超凡的材料讓神花恢復過來,可惜沒什么效果。
實際上這朵“陽彼岸花”只是用力過度,現在這種表現狀態也是東山慎刻意安排的,就是不想讓官方覺得神花沒有付出什么代價,那種力量來得輕而易舉。
就結果來看,很成功,超常對策部的人慌得一批,懷疑神花會因此凋零。
甚至埋怨米萊把神花用得太盡了。
麥卡洛沉默,走廊的氣氛變得凝重。
噠。
手術燈熄滅了。
醫生焦急地走出來,來到萊昂面前:“這種情況已經完全脫離了醫學范疇,他的身體正在崩潰,物理意義上的崩潰,根本沒有任何醫療手段可以解決——”
“醫生。”萊昂打斷他,扶住他的肩膀,“就沒有哪怕一個好消息嗎?”
醫生呼了口氣,認真看著他:“病人有蘇醒的跡象,如果順利的話,可能可以留下幾句話,但我不確定,你準備讓誰進來?需要能立刻趕到的!”
萊昂側頭看看麥卡洛:“就我們兩個,請把非必要的人員都請離實驗室,麻煩你了。”
醫生點頭,趕緊帶他們穿上手術套裝,經過消毒,急匆匆進入到手術室內。
里面原本是專家會診的,現在就剩下兩個不可或缺的醫生了。
萊昂和麥卡洛站到手術臺一側,打量身體微微發綠,眼皮顫動的米萊。
此時他的下半身已經不見了蹤影,身上的皮膚在往著樹皮的模樣變化,然后一點點地干枯,化作粉末。
這就是動用那種力量的代價嗎?
不僅神花萎靡,就連使用者也難逃一死。
萊昂心中頗為感慨,他們相處的時間不長,說友誼什么的純屬扯淡,但他的確喜歡米萊的研究風格,干脆利落。
麥卡洛緊緊盯著他那好像隨時會睜開的眼皮,錄音裝置早已經準備好了。
米萊只是一個普通人,以普通人身份駕馭陽彼岸花并且撐到現在都沒有死,其實他已經算是天賦優秀,天生和植物、生命有親善屬性。
目前的這種狀態,是他動用了太多神花的力量,即便神花沒有刻意去同化他,他也被那種力量所浸染。
這種浸染對于一些人來說其實是好事,說不定就能因此獲得一點點相關的能力,可米萊博士明顯沒能扛過去。
醫生面色嚴肅,讓把最后一劑藥注入。
“嗬——”
效果立竿見影,幾乎就是下一秒,米萊就猛地睜開了雙眼。
“米萊?米萊!清醒一下,你現在時間不多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訴我們?”摘下他的氧氣面罩,萊昂幾乎貼了上去,大聲喊道。
米萊渙散的瞳孔艱難對準了焦點,眼睛眨了眨,才艱難回憶起來之前發生的事情和現在面臨的處境。
不、就算是死,也要把實驗完成!
“第三次庇佑實驗,藤蔓力量.顯著提升,緊要時候.神花可透支借予力量給溝通者。”他的聲音磕磕絆絆,聲若蚊喃。
所有人都閉上嘴巴,放慢呼吸,生怕打擾了他的低語。
“使用后溝通者難以承受,神花將.閉合。”
“直至.找到下一位.適格的,溝通者。”
“信仰.善良被自然鐘愛的”
說到這里,米萊突然瞪大了眼睛,僅剩的半截身體彈起,一只干枯的樹皮手死死握住萊昂的手,直勾勾地盯住他。
“七天.只有七天時間一定記住!否則神花失控”
“以上,實驗結束,匯報人:米萊.”
留下這最后一句話,那蔓延到了脖子的樹皮快速向著頭部侵占,眨眼就把米萊最后的一點人類痕跡吞噬。
爾后,樹皮腐朽化作灰粒,在萊昂的雙手中只留下余燼。
如此保持了姿勢幾十秒,萊昂才抬起頭,看向麥卡洛。
后者只是對他點點頭,示意了下外面,就轉身離開了。
萊昂掃了眼在場的另外兩人:“我想,兩位醫生不介意換一份薪資更加豐厚的工作吧?”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更多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