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小狗說的是季遲青。
幾天不見,這張抹了毒藥的嘴,還是這么會陰陽怪氣。
所以季池予每次跟人吵架但又吵不過的時候,都會選擇直接讓這家伙頂號,幫忙滴滴代吵。
但現(xiàn)在不是說俏皮話的時候,她抬手示意對面打住。
“簡知白,說人話。不然我等下就給小遲打電話,說你又惹我。”
這個“又”字背后就很有故事。
簡知白只能舉手投降。
因為季遲青向來是個不講道理的暴.君,唯獨在這位大小姐的面前,肯收起獠牙和利爪,當她聽話的小狗。
對她話中的真假,也從不做分辨,只默認與她站在同一邊。
簡知白就是最大的受害人之一。
他是被季遲青介紹給姐姐的黑市密醫(yī)。
當初從荒星搬來首都星后,為了能繼續(xù)藏好自己的地球人馬甲,季池予正尋思著該怎么辦的時候,季遲青就帶著簡知白出現(xiàn)了。
他從此被姐弟倆玩.弄在股掌之間——
當然,是收費的那種。
他收雙倍。
在錢給到位的時候,簡知白還是任勞任怨,很有職業(yè)素養(yǎng)的。
他自覺匯報目前的情況。
“季遲青那邊暫時還不知道。目前還沒查出來這棟別館的主人是誰,但對方在十三分鐘以前離開,還帶走了一批人。我是趁這會兒警備松懈,才潛入進來的。”
說話的時候,簡知白也在仔細觀察季池予。
視線從蓋在對方身上的陌生襯衣,到對方看起來還算完整的衣著,最后落到后頸那處深刻咬痕上。
雖然因為季池予的特殊體質(zhì),Alpha留下的信息素已經(jīng)淡去很多,但僅僅是那些不多的殘留,也仍在肆無忌憚地彰顯存在感。
最先沖擊感官的,就是強烈的焦油與煙熏感。
是那種新鞣制皮革散發(fā)的干燥硝煙味,尖銳且充滿侵略性,又混入了類似苦艾酒的凜冽辛香。
像是順著呼吸,在鼻腔和肺部點燃了一把火,令人不適。
這樣蠻橫的信息素,哪怕不用專業(yè)儀器去檢測也知道,應該是個基因序列不低的Alpha。
而且后頸的齒痕相當清晰,應該是用了很大力氣咬的。
簡知白不由挑起眉:真粗.暴啊。不知道他們家大小姐很怕痛的嗎?
但他語氣如常,還是那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口吻。
“中控室我已經(jīng)做過手腳了。那就說說看吧,大小姐。你這次又是招惹上什么麻煩了?”
季池予覺得自己好冤。
哪里是她惹麻煩,明明是麻煩自己非要綁架她的!
“要是我猜的沒錯,對方應該是中央?yún)^(qū)的高階貴族。估計現(xiàn)在我的個人檔案都已經(jīng)被調(diào)取過了吧……這下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了。”
季池予抓了抓頭發(fā),但也沒太著急。
“走一步看一步。實在不行就去跟小遲打個招呼。總之先去把我的東西拿回來吧。”
個人終端還無所謂,主要是那把槍。
槍是季遲青為她量身定制的,而且子.彈里還含有季遲青的信息素。
萬一被別人拿去違.法.犯.罪,在這個拿信息素當DNA鑒定的世界,回頭都沒處說理去。
卻沒想到,她話音剛落,簡知白就慢條斯理地,從口袋里拿出了她的終端和槍。
“不用多跑一趟了。剛才去中控室查監(jiān)控的路上,順路找到的。”
“順便一提,我發(fā)現(xiàn)有幾個醫(yī)療隊打扮的人,疑似被用藥洗掉了記憶,目前處于集體昏迷——另外,我還在旁邊找到了一支尚未使用的同款藥劑。”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要是他再晚到一點,這世上被藥水洗.腦成小傻子的,就又要多一個他家的大小姐了。
本來就已經(jīng)不太聰明了,怎么還偏要逮著她禍害。可真過分啊。
簡知白垂眼瞧著面前的季池予。
看起來倒沒受什么苦。
除了那個咬痕和一身野Alpha的信息素,似乎睡得還挺好,臉頰都浮起淡淡的粉色,還留下了一點點衣褶的印子。
他伸出手:“現(xiàn)在就動身?今天就先去我的診所湊合一晚吧,省得萬一那些中央?yún)^(qū)的官老爺氣不過,連夜去掀你的小公寓抓人。”
季池予想了想,卻突然問他要了支筆。
沒問為什么,簡知白直接順手就遞了過去。
雖然這個要求很唐突,但他還真帶了——作為一個醫(yī)生,口袋里永遠都至少別著一支筆,算是業(yè)內(nèi)默認的職業(yè)操守。
雖然這筆說不準是誰的。
季池予給精英男留了張字條,措辭畢恭畢敬,態(tài)度也極為真誠。
大意就是說:自己懂道上的規(guī)矩,替上頭辦事,是他們韭菜應盡的義務,今天的事包管出了門就失憶,絕不外傳。
簡知白探頭看了眼,忍不住為她嫻熟的語言藝術(shù)而鼓掌。
“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
季池予通讀一遍,對自己的作品也很滿意。
“既然對方?jīng)]打算殺人滅口,只是想用藥把目擊者的記憶給洗掉,那就說明多少還有點良心在……雖然不多。”
以她的經(jīng)驗,對于這種貴族來說,他們這些不起眼的小角色,連多看幾眼都是浪費時間。
通常來說,只要別“冒犯”到對方,識趣一點,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懶得特意去抓腳邊一只不礙事的螞蟻的。
寫完了字條,季池予又把那件蓋在身上的破損襯衫,也整整齊齊地疊好,壓在字條的下面,以示尊敬。
然后,她便同簡知白一起,悄悄離開了別館。
二人回了簡知白位于黑市的診所。
作為診所的頭號VIP客戶,季池予回這里,跟回家也差不多。
進了屋就直接往沙發(fā)上一躺,腦子慢慢地把今天的事情又過了一遍,她忽然哀嘆。
“可惜了,小遲還給我定了一個焦糖布蕾蛋糕呢……應該挺貴的。”
早就猜到會是這個發(fā)展,簡知白打開冰箱,轉(zhuǎn)身就拎了個包裝華麗的蛋糕盒子出來。
這是他在調(diào)查大小姐下落的時候,為了暫時瞞住季遲青那邊,特意去甜品店取回來的。
以免對方察覺到不對勁,覺得姐姐有危險,就不管不顧地偷跑回來。
季遲青現(xiàn)在是被任命,指派駐扎在邊境區(qū)一線的主指揮官。
一旦私自離開,被發(fā)現(xiàn)了的話,可以直接視為擅離職守。屬于嚴重的違背軍令行為,是要上軍.事法庭被審判量刑的。
這也是季池予在被打暈前,之所以要把終端的定位發(fā)信器,給藏起來的另一個原因。
不需要具體的語言指令,簡知白也能讀懂這個舉動背后的暗示。
他也一如既往,完成得很漂亮。
而現(xiàn)在,到了他該討要酬勞的時候了。
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瞇起,簡知白彎下腰來,靠近躺在沙發(fā)上的人,露出一貫的似笑非笑。
像只狡猾又毛絨絨的小狐貍,故意用尾巴尖的軟毛,輕輕掃過人類的腳踝。
“雖然Omega抑制劑沒用上,不過跑腿費、幫你瞞過季遲青的封口費、還有這一趟前前后后的外勤救援費——”
他笑吟吟地伸出手,報出一個數(shù)字:“大小姐,承蒙惠顧。”
季池予眼神立刻一飄。
假裝自己什么都沒有聽到,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伸手去拆茶幾上擺著的、一看就很貴的蛋糕盒子。
“哎呀,不知不覺都這么晚了啊……簡知白你餓不餓?先請你吃塊蛋糕,當定金吧?”
簡知白雙手環(huán)胸,瞅著眼前的人笑了一下。
眼見自己被明擺著敷衍,他仿佛不情不愿地拖長聲音,振振有詞。
“只一塊蛋糕就想把我給打發(fā)了?大小姐,我可是特意關(guān)了診所,為你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呢。”
季池予眨了眨眼睛,更理直氣壯了。
“不滿意啊?我看冰箱里還有菜,要么你看著再做點別的吧。大晚上的,光吃蛋糕的確有點膩。”
簡知白都給聽笑了。
但他最后還是拎著菜進了廚房。
行吧,誰讓他命中注定,就是要給這位大小姐當仆人的……畢竟收了錢,還是雙倍。
備菜的空隙里,簡知白還順手切了個果盤,讓季池予端著出去吃,別在廚房里越幫越忙。
空著手進去的季池予,又滿載而歸地走出來。
坐在沙發(fā)上,她啃著切好的兔子蘋果,打開了電視,屏幕剛好停留在新聞節(jié)目上。
主持人又在歌頌首都星美好的一天。
“王室成員親臨Omega協(xié)會的‘培育苑’,觀摩學員真實的生活水平和日常教育環(huán)境,并高度贊揚新一代Omega展現(xiàn)出的忠貞意志與自我奉獻精神。”
“方舟集團旗下的諾亞實驗室宣布,第九代基因強化劑‘普羅米修斯IX’已通過倫理委員會全票認證。即日起,符合條件的優(yōu)等公民,可憑社會貢獻積分申請注射資格。”
……
“今日下午,議會最高代表的十二執(zhí)政官,就'柯伊伯帶資源星殖.民.法案',展開了第三十七輪投票,最終以十一票贊成、一票棄權(quán)通過決議。”
“作為聯(lián)合代表的陸吾執(zhí)政官表示,該法案將賦予聯(lián)邦對γ-113星系礦產(chǎn)的絕對開發(fā)權(quán),預計年度經(jīng)濟增量達九十萬億信用點。”
“而唯一棄票的執(zhí)政官羅伊斯,則因突發(fā)性神經(jīng)衰弱,遺憾缺席本次記者會。”
廚房里,在主持人抑揚頓挫的語調(diào)之外,簡知白還聽到了一聲脆響。
像是什么摔在了地上的動靜。
他從廚房探出半個腦袋,先掃了眼地面,確定玻璃果盤沒摔碎,人也沒傷著,才挑起眉。
“又怎么了,大小姐?天塌了還有季遲青頂著,別跟我的盤子過不去啊。私人訂制也不便宜呢。”
卻沒料到,季池予竟然沒有回嘴。
簡知白這才收起散漫的笑意,認真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了電視。
但屏幕已經(jīng)開始播放廣告。
“發(fā)生什么了?”簡知白又問了一次,聲音略沉。
而季池予現(xiàn)在,滿腦子都回放著剛才被鏡頭嚴重偏愛、一個人就霸占了屏幕足足十幾秒的那張臉。
那張她前不久才近距離接觸過的Alpha的臉。
她現(xiàn)在終于知道,自己之前為什么覺得對方看起來眼熟了。
——因為那個人是陸吾。
一口咬斷了兔子蘋果的耳朵壓壓驚,季池予深呼吸之后,表情沉痛:“簡知白,這下天好像真的要塌了。”
簡知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