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景行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眼神閃爍,偏開了頭,聲音卻依然試圖維持著那股無奈的調子:“那些都是權宜之計……潤玉她當時也是被架在那里……眾目睽睽之下,我若偏幫你,只會讓事情更糟,讓琉璃氏更難堪……”
“權宜之計?好!”隋垂容嗤笑,打斷他,“好一個權宜之計!那把我的體質秘密當作討好江潤玉的籌碼,也是你的權宜之計?!你敢說你一點私心都無?!”
她終于問出了這個她最想問出的問題。
隋景行渾身一僵,徹底啞口無言。
慘白的臉在水光映照下,甚至透出了一絲灰敗。隋景行垂下頭,濕發遮住了所有表情,只有緊抿的失了血色的唇,和微微顫抖的肩膀,泄露了他此刻絕非平靜。
他默認了。
看著隋景行這副無可辯駁的模樣,隋垂容心口那團一直燒著的毒火,突然奇異的冷卻下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荒蕪和冰冷。
果然。
哪怕早有猜測,親眼確認這一刻,還是像有一把生銹的鈍刀,在心窩里慢慢地絞。
當初為了推動劇情發展,她主動把自己的體質秘密透露給江潤玉她們,本以為有了這個秘密就足夠推動系統進程,但系統當時卻一直寂靜無聲。
直到某天,她去給江沉壁送靈石,迎面碰上江潤玉和隋景行并排走來,在錯肩而過的下一秒,她才聽到系統播報的劇情進程。
原來真的是隋景行,真的是隋景行向江潤玉親口承認了她的秘密。
隋垂容緩慢地收攏手指,直到冰涼的指尖落在掌心,才感受到些許溫暖。
半晌,隋景行才極緩、極艱難地重新抬起頭。
方才那些偽裝的情緒都已收斂,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近乎偏執的陰郁。濕發縫隙間,隋景行的眼神幽暗,死死鎖在隋垂容臉上,不再掩飾那里面翻涌的怨懟。
“是……是我說的。”
隋景行坦然承認了,聲音干澀。
“垂容,你恨我也好厭我也罷。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做的這一切,縱然有私心,可又何嘗不是在幫你,在逼你認清現實,斬斷那些不切實際的癡念!江沉壁絕非良配,靈霄門更是虎狼之窩!只有讓你徹底死心,你才能……”
隋景行突兀地閉上嘴,將剩下的話統統咽下
“別擺出一副為我好的姿態,在外人面前裝裝也就罷了。”隋垂容冰冷地截斷他的話,臉上再無一絲波瀾,“你我之間,就不必如此了。”
“不要把你的所作所為都推給我,我也不會乖乖認命,繼續做你掌控琉璃氏路上,一塊最好用的墊腳石。"
她緩緩后退一步,拉開了距離。
“隋景行,省省吧。”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你的所謂苦衷,還是留著……等老爹出關后,親自去跟他解釋吧。”
說完,她不再看他一眼,決絕地轉身。裙擺劃過濕冷的地面,沒有半分留戀。
身后,鐵鏈驟然發出一陣瘋狂而絕望的撞擊巨響,混合著男人壓抑到極致后終于爆發的、野獸般的低吼,在水牢深處久久回蕩。
隋垂容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徑直走進了外面略顯刺眼的天光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緩緩松開那掐得掌心滲出月牙血痕的指甲。
“隋師姐,我有事找你。”
從三春老老實實地站在隋垂容的院門前,嘴里不停氣地喊著這句話,手上也不停地敲著門。
倒不是從三春老實了,而是她用盡各種辦法都沒辦法破開隋成天留在這里的結界,只能老老實實地站在院門前敲門。
院里的阿四被吵得頭疼,用了幾次隔空傳音不管用,只能起身往院門方向走去。
狐洛盯著她的背影看了片刻,心中默念心法,終于。
“小白?是你嗎?”
狐洛激動地轉了個圈:“是我!潤玉你那邊的情況如何了?何時能來接我?”
旁邊不知守了多久的粉色靈蝶緩緩地扇動了一下翅膀,可惜被關在丹爐中的狐洛實在是過于激動,一點也沒注意到旁邊的異常。
阿四小心停在距離院門的第三塊地磚前,接著才朝外面還在哐哐哐敲門的從三春喊話。
“從姑娘,央央……垂容真的沒在院內,她聽說你回來就朝著水牢的方向走了。”
從三春停下敲門的拳頭,認真搖搖頭,又意識到阿四看不到,才又開口道:“阿四姑娘不必著急為隋師妹開脫,弟子不是來找麻煩的,只是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阿四無奈,正想著怎么勸的時候,從三春已經又開始哐哐哐地敲門了。
氣惱地將袖子一甩,阿四才不稀地管這破事,反手又往門上加了一道隔音陣法,這才往那白虎的位置返回去。
隔音陣法施加于門上,從三春意識到自己敲門發不出聲音時,猶豫片刻后,還是決定放棄敲門,選擇站在門口喊話。
“隋師妹!你不要躲!我只是要問個明白!”
“隋師妹!你出來啊!我不會對你動手的!”
聲音洪亮,第一聲就把天上的仙鶴嚇得一個踉蹌,閑些跌下來。
隋垂容到門口時,就看到從三春站在她院子門口,手持大刀,連聲大喊的奇特景象。
總感覺從三春的話毫無可信度。
視線在她手上的大刀了頓了頓,隋垂容為自己多做了一下心理建設,這才鼓起勇氣走過去。
她剛一靠近,從三春就瞬間感應到了,立刻回身。
“隋師妹,原來你在這。”
隋垂容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往后躲了一步:“是,我剛從水牢那里回來……大師姐弄出的動靜實在有些大。”
從三春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笑:“原來如此,我剛剛還以為阿四姑娘是騙我的,原來你真去水牢了。”
隋垂容忍俊不禁,有些好奇,挑眉問道:“你怎么就不懷疑我和阿四串通一氣,合伙騙你?”
從三春莫名:“可你不是好生生出現在這里嗎?又怎么會是騙我的?”
隋垂容一噎。
“你若是一直躲著我,阿四姑娘又一直推脫,那才有可能是騙我呢。”
從三春又多解釋了一句,正下神色,步入正題。
“隋師妹,你為何傷了大師兄還將他關在水牢中?是因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