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片刻。
幾十名暴徒便被清理干凈,洛塵又收獲了近五十點生物質。
雖然漲的不多。
但更重要的是,這番鐵血手段,徹底震懾住了所有心懷不軌之徒。
原本混亂的人群,也在這片刻的殺戮中安靜下來,敬畏地看著洛塵和他身后的軍隊。
洛塵沒有理會這些,他策馬穿過人群,徑直沖向擁堵最嚴重的城門口。
等到了近前,他才看清了人群擁堵的癥結所在。
一輛裝飾華美、體型巨大的馬車,在通過吊橋時,巨大的車輪死死卡在了木板的縫隙里。
車上堆滿了金銀細軟、綾羅綢緞,高得像一座小山,拉車的幾匹健馬無論如何用力,都無法將車子拖動分毫。
而在馬車周圍,還有三十多名衣甲鮮亮的御營軍士兵,正組成人墻,將后面急于出城的百姓粗暴地推開。
“滾開!都滾開!謝大人的車駕,誰敢沖撞!”
一名軍官模樣的男人,滿臉倨傲地呵斥著。
百姓們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睜睜看著這輛該死的馬車,堵住他們唯一的生路。
洛塵的臉色沉了下去。
他翻身下馬,撥開人群,大步走了過去。
“讓開。”
他的聲音不大,但那名軍官還是聽見了。
軍官不耐煩地回頭,看到是一個穿著黑甲的年輕將領,身后還跟著王景龍和上百名殺氣騰騰的士兵,先是一愣,隨即皺起了眉頭。
“你是哪支隊伍的?沒看到這里正在處理公務嗎?”
洛塵沒有回答他,只是走上前,看了一眼卡住的車輪,又看了一眼后面望眼欲穿的人潮。
“把車,給我推下去。”
洛塵的命令,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名軍官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夸張地大笑起來。
“哈哈!你說什么?推下去?小子,你知不知道這是誰的車?”
他湊近洛塵,壓低了聲音,一臉倨傲地說道:
“這乃是諫議大夫兼參知政事謝相公的車駕!謝大人,你知道嗎?能在官家身邊說話的參政!你動一個試試?”
“我再說一遍。”
洛塵根本沒理會他的威脅,只是重復道。
“把車,推下去。”
“放肆!我看你是活膩了!”
軍官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去推洛塵的肩膀。
“鏘!”
王景龍一步上前,長刀出鞘半寸,森然的刀鋒抵在了那軍官的脖子上。
“你敢對洛帥不敬?”
冰冷的殺意,讓那軍官渾身一僵,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洛帥?
哪個洛帥?
就在這時,馬車里傳來一個肥胖臃腫的身影,氣急敗壞地從車簾里鉆了出來。
“吵什么吵!還讓不讓人活了!一幫廢物,連個車都弄不好!”
這是一個約莫五十歲上下的官員,面白無須,養尊處優,正是當朝諫議大夫,謝玉。
他一出來,就看到了王景龍拿刀指著自己的親衛隊長,頓時火冒三丈。
“大膽!王景龍?我認得你!你一個御營軍的小小指揮,竟敢對本官的人動刀?你想造反嗎?!”
王景龍臉色一白,下意識地就想收刀。
畢竟對方是朝中大員,官大好幾級足夠壓死人。
“王將軍。”洛塵的聲音卻適時響起:“你的刀,是用來殺金人和暴徒的,不是用來跟這種貨色講道理的。”
謝玉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貨色?
他堂堂參政知事,竟被一個毛頭小子稱為貨色?
“你……區區一個掛名的招討使?好大的狗膽!”
謝玉指著洛塵,手指都在發抖。
“我膽子大不大不重要。”
洛塵上前一步,直視著謝玉的眼睛,“重要的是,你,在擋著全城幾十萬人的活路。”
他指向西邊的方向,聲音陡然拔高。
“我剛在廣陵橋,帶著我的弟兄,殺了上百名金軍鐵騎,才保住了這座城,保住了你們的命!”
“現在,你用這輛裝滿金銀財寶的破車,堵在這里,是想讓所有人都給你陪葬嗎?!”
洛塵的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周圍的百姓們,先是震驚,隨即爆發出巨大的聲浪。
“是洛帥!”
“就是他打退了金人的進攻?”
“洛帥說得對!不能讓他堵著路!”
“把車推下去!把車推下去!”
民意,瞬間被點燃。
謝玉看著群情激奮的百姓,又看了看洛塵身后那群眼神不善的士兵,終于感到了害怕。
“你……你們要干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
“動手。”
洛塵懶得再跟他廢話,直接下令。
王景龍精神一振,大吼一聲:
“來人!聽洛帥號令,把這輛車給老子丟進河里去!”
“是!”
上百名御營軍士兵轟然應諾,如狼似虎地沖了上去。
那三十多名護衛哪里敢攔,瞬間被沖得七零八落。
士兵們合力抓住巨大的馬車,在一片“嘿喲”聲中,硬生生將這輛滿載著財富和罪惡的馬車,連同上面所有的東西,一起掀翻,推下了吊橋!
“噗通!”
一聲巨響,馬車砸入護城河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無數金銀珠寶、古玩字畫,沉入污濁的河底。
謝玉的臉,比死了爹還難看。
他指著洛塵,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擠出一句怨毒的話。
“洛塵!好!好你個洛塵!你給我等著!本官記住你了!我們走著瞧!”
聽到這話。
到時給洛塵提了個醒。
面對謝玉怨毒到幾乎要吃人的詛咒,洛塵的臉上連一絲波瀾也無。
周圍的百姓們,剛剛還群情激奮,此刻卻被謝玉這臨走前的狠話給嚇得有些噤聲。
畢竟。那可是參知政事,副相級別的大人物,一句話就能決定他們這些小民的生死。
他們敬畏洛帥,但也懼怕官威。
洛塵向前走了兩步,停在謝玉面前。
他的動作不快,卻讓謝玉身邊的幾個親衛下意識地后退,仿佛面前的不是一個少年,而是一頭即將撲食的猛虎。
謝玉強撐著沒有后退,他昂著肥碩的頭顱,用官威來掩飾自己內心的驚懼。“你……你還想干什么?本官已經讓你了,你別得寸進尺!”
洛塵沒有理會他的叫囂,只是用一種極其平淡的語氣,問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問題。
“謝大人。”
“你會游水嗎?”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什么?
游水?
別說謝玉,就連王景龍和周圍的士兵百姓,全都懵了。
這是什么路數?剛剛才把人家裝滿金銀財寶的車給掀了,現在又問人家會不會游泳?
謝玉的臉先是漲紅,隨即轉為鐵青,他覺得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放肆!你……你這是在羞辱本官!”他氣得渾身肥肉都在顫抖。
他這一番話說得是理直氣壯,充滿了養尊處優的驕傲。
“哦。”洛塵點了點頭,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會啊。”
他轉過頭,看向身后的王景龍,用同樣的平淡語氣下達了第二個命令。
“那正好。”
“把他,也扔下去。”
“……”
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說剛才掀車是震驚,那么現在,就是駭然!
王景龍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一個箭步沖到洛塵身邊,急得滿頭大汗,壓低了聲音哀求道:“洛帥!洛帥三思啊!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
他急得都快哭了:“掀車……掀車最多算是當街斗毆,事后還能周旋一二。可這謝玉是參知政事,是副相啊!您把他扔下河去,這……這跟當街毆打朝廷命官有什么區別?傳到官家耳朵里,就是謀逆的大罪啊!會掉腦袋的!”
這已經不是官大一級壓死人的問題了,這是在公然挑戰整個大夏的官僚體系!
謝玉也終于反應了過來,他先是不敢置信,隨即爆發出驚恐的尖叫:“洛塵!你瘋了!你敢!我是參政!你敢動我一根汗毛,我誅你九族!”
洛塵側過頭,看著幾乎要跪下的王景龍,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反而透著一股看透生死的漠然。
“王將軍,你怕了?”
王景龍一愣,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你怕丟官?還是怕掉腦袋?”洛塵繼續問。
王景龍的臉色一片慘白。
“我告訴你我在怕什么。”洛塵收斂了笑容,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里,“我怕城破,我怕我手下這幾千個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跟我守城的兄弟,死得不明不白。”
“我怕城里這幾十萬百姓,淪為金狗刀下的亡魂,淪為他們馬蹄下的塵埃!”
“我更怕,我們好不容易打退了敵人的一次進攻,保住了活命的希望,卻因為這種蠢貨堵在這里,斷送了所有人的生路!”
他伸手指著在護城河里掙扎撲騰的幾匹駿馬,又指了指橋上密密麻麻、望眼欲穿的人潮。
“官家?等我們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再去考慮官家會怎么想吧!”
“我們現在,是把腦袋掛在脖子上跟閻王爺搶時間!你跟我談官職,談律法?”
洛塵一把推開王景龍,向前逼近一步,直視著已經嚇得面無人色的謝玉。
“我問你,是你的官威大,還是城外金人的刀快?”
謝玉被他逼得連連后退,腳下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褲襠處迅速濕了一片,散發出一股騷臭。
他竟是直接嚇尿了。
“來人!”洛塵不再多言,厲聲喝道。
“在!”
這一次,回應他的是上百名御營軍將士震天的吼聲!
他們的胸膛里,同樣有一團火被點燃了。
是啊!我們連死都不怕,還怕他一個肥頭大耳的文官?
“把他給老子扔下去!讓他跟他那些寶貝作伴去!”
“是!”
王景龍閉上了眼睛。
但他的心里,卻又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意。
幾名如狼似虎的士兵立刻沖了上去,一把架起癱軟如泥的謝玉。
“不!不要!洛帥!洛將軍!我錯了!我錯了!”謝玉終于崩潰了,涕淚橫流,拼命地掙扎求饒,“我不會游水啊!救命!救命啊!”
然而。
已經晚了。
士兵們根本不理會他的哀嚎,合力將他抬到橋邊。
“一、二、三,走你!”
“噗通!”
又是一聲巨響,一個比馬車更大的水花在護城河里炸開。
肥胖的謝玉在污濁的河水里拼命地撲騰,嗆了好幾口水,時沉時浮,嘴里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沒多一會就沒了動靜。
橋上,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被洛塵這石破天驚的舉動給震懾住了。
這已經不是膽大包天了,這簡直是無法無天!
洛塵卻看都懶得再看河里的謝玉一眼,仿佛只是丟了一袋垃圾。
他轉過身,拍了拍還在失神中的王景龍的肩膀。
“王將軍,橋通了。”
王景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看著洛塵那張年輕卻寫滿冷酷的臉,嘴巴張了張,最終化作一聲苦笑。
“洛帥……你這……”
“組織百姓,立刻過橋,疏散到城南去。”洛塵直接打斷了他,下達了新的命令,
“派一隊人馬維持秩序,婦孺老弱先行!若有趁機作亂、踩踏生事者,就地格殺!”
最后四個字,他說得斬釘截鐵,不帶絲毫情緒。
王景龍心頭一凜,立刻躬身領命:“末將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