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海市刑偵總局大門外。
凌晨三點的街道空曠寂寥,路燈將顧金的影子拉得老長,顯得格外孤寂和凄涼。
他身上的高定西裝皺皺巴巴,領帶歪在一邊,那是之前在顧家被秦川帶來的特警按在地上時弄亂的。但他此刻完全顧不上形象,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哀求著門口的執勤警衛。
“我是顧金!我是顧氏集團的總裁!我要見沈清秋!我是她丈夫……不,我是她前夫!我有重要的話要跟她說!求求你們讓我進去!”
警衛面無表情地擋在他面前,像是一堵不可逾越的墻:“顧先生,這里是刑偵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而且沈專家已經明確表示,不想見你。”
“不可能!她不可能不見我!”
顧金雙眼赤紅,聲音嘶啞,“她愛了我三年!她在顧家任勞任怨,我說什么就是什么,她怎么可能真的這么絕情?她一定是在氣頭上,我要跟她解釋,我真的不知道那個模型是小銀……我真的不知道啊!”
只要一想到自己親手摔碎了妹妹的頭骨模型,還當眾羞辱沈清秋是“變態”,顧金的心臟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捏住,痛得無法呼吸。
悔恨,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
他回想起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
剛結婚時,他因為商業聯姻對沈清秋充滿反感,從沒給過她好臉色。
那時候,沈清秋總是默默地在書房等到深夜,給他留一盞燈,煮一碗醒酒湯。他卻嫌棄她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罵她是個只會擺弄死人骨頭的怪胎,讓她滾遠點。
現在想來,那哪里是消毒水味?那是她為了幫那些無名尸骨伸冤,在實驗室里泡了一天一夜的味道!
她明明是那個被國家奉為座上賓的頂級專家,卻為了他,甘愿洗手作羹湯,收斂起所有的鋒芒,忍受著他和母親的刁難。
而他呢?
他把一個殺害親妹妹的兇手當成寶,把真正的珍珠當成魚目丟在地上踩!
“我是個混蛋……我真他媽是個混蛋……”顧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耳光聲在夜空中回蕩。
就在這時,幾輛警車閃爍著警燈駛入大院。
中間那輛紅旗L5緩緩停下。
顧金眼睛一亮,那是接走沈清秋的車!
他瘋了一樣沖過去,想要攔車:“清秋!清秋是你嗎?我知道錯了!你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吱——”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
并沒有撞到他,因為車在距離他半米的地方精準地停住了。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下來的卻不是沈清秋,而是那個讓他感到壓迫感極強的男人——陸宴庭。
陸宴庭下車,甚至沒有看顧金一眼,只是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黑色的手套,然后繞到后座,恭敬地拉開了車門。
沈清秋從車上下來。
她換回了自己的便裝,一件簡單的米色風衣,頭發隨意地挽在腦后,顯得清爽而干練。經過一夜的高強度工作,她雖然有些疲憊,但眼中的神采卻是顧金從未見過的。
那是一種自信、從容,掌控全局的光芒。
“清秋!”顧金想要沖上去,卻被秦川和幾個刑警死死攔住。
“清秋!我是阿金啊!我知道錯了,真的!你打我罵我都行,求你別不理我!”顧金隔著人墻嘶吼著,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小銀的事……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小銀到現在還死不瞑目!你是我們要感謝的大恩人,我媽也后悔了,她說想見見你,當面給你道歉……”
聽到“我媽”兩個字,沈清秋的腳步頓了一下。
她轉過身,隔著幾米的距離,淡淡地看著顧金。
那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既沒有愛,也沒有恨,就像是在看一個路人。
“顧總。”
沈清秋開口了,聲音清冷,“顧銀的案子,公事公辦。我是法醫人類學顧問,這是我的職責,不需要你們顧家的感謝。至于道歉……”
她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輕。同樣,遲來的道歉,也一文不值。”
“不!不是這樣的!”顧金急切地解釋,“我是被江柔那個賤人蒙蔽了!我心里是有你的!這三年,雖然我嘴上不說,但我已經習慣了有你在身邊……清秋,給我個機會,我們復婚好不好?以后顧家你說了算,你想做什么工作我都支持你!”
復婚?
周圍的警員們都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這顧總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這時候提復婚?
沈清秋還沒說話,一只戴著黑色手套的大手,突然攬住了她的肩膀。
陸宴庭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邊,高大的身軀形成了一個保護性的姿態,將沈清秋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顧金,深邃的眸子里閃爍著危險的寒光。
“復婚?”
陸宴庭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薄唇輕啟,吐出的話語卻如刀鋒般銳利,“顧金,你以為沈清秋是什么?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保姆?還是你們顧家的裝飾品?”
“她是國家的寶藏,是刑偵界唯一的‘S’級專家,是能讓死人開口說話的神。她的手,是用來握手術刀、用來還原真相的,不是用來給你們顧家洗手作羹湯的。”
陸宴庭向前踏出一步,那種尸山血海里滾出來的氣場,逼得顧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你把珍珠當魚目,那是你眼瞎。現在珍珠蒙塵已去,光耀九州,你覺得,你還配得上她嗎?”
這一番話,字字誅心。
顧金臉色煞白,渾身顫抖,卻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是啊,他配嗎?
現在的沈清秋,站在陸宴庭身邊,兩人一個是權勢滔天的特調局長,一個是才華絕世的頂級專家,如同一對璧人,天造地設。
而他,只是一個滿身銅臭、是非不分的蠢貨。
“陸局,走吧。”沈清秋輕輕拍了拍陸宴庭的手臂,示意他不用跟這種人浪費口舌。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再看顧金一眼。
陸宴庭收回目光,原本凌厲的眼神在看向沈清秋時瞬間變得柔和:“好,我送你回去休息。”
看著兩人并肩離去的背影,顧金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骨頭,癱軟在地上。
他知道,他徹底失去了她。
不僅僅是失去了一個妻子,更是失去了一個曾經全心全意愛他、原本可以讓他引以為傲的靈魂伴侶。
“顧先生,請回吧。”秦川冷冷地看著地上的男人,“另外,關于江柔涉嫌謀殺顧銀一案,還需要您配合做一些筆錄。畢竟……您給嫌疑人提供了不少便利。”
顧金猛地抬頭,眼中滿是絕望。
報應。
這一切,都是報應。
……
車上。
紅旗L5行駛在凌晨空曠的高架橋上。
車廂內很安靜,只有空調出風口的細微聲響。
“剛才……謝謝。”沈清秋打破了沉默,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剛才陸宴庭那一攬,雖然是解圍,但那個溫度仿佛還殘留在她的肩頭。
“我說的是實話。”陸宴庭目視前方,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你在我眼里,確實比所謂的豪門要有價值得多。”
沈清秋轉頭看向窗外,路燈飛速后退,模糊成一條光帶。
“陸局,顧銀的案子雖然破了,但江柔背后可能還有人。”
沈清秋迅速調整狀態,回到了工作模式,“我在那個石膏像的底座上,發現了一個特殊的符號。像是一個……倒著的三角形,里面有一只眼睛。”
“全視之眼?”陸宴庭眉頭微皺,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你也知道?”
“嗯。”陸宴庭的語氣變得凝重,“那是一個國際走私集團的標志,專門從事被盜文物和非法藝術品的交易。江柔當年送顧銀出國比賽,很可能只是一個幌子。顧銀失蹤的那個城市,正好是該集團的一個中轉站。”
沈清秋的心猛地一沉。
原來,這一場鳩占鵲巢的謀殺背后,還牽扯著這么大的黑幕。
“看來,我的假期要泡湯了。”沈清秋苦笑一聲。
陸宴庭轉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放心,有我在。這天,塌不下來。”
那一瞬間,沈清秋那顆早已在顧家冷卻的心,竟然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這個男人的骨相……
*下頜線條堅毅——極具責任感。*
*眉心舒展——胸懷坦蕩。*
真的是,好看到犯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