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鏡中花莊園的“新生大廳”。
這原本應該是一座神圣的禮堂,此刻卻充斥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詭異氛圍。
并沒有傳統的電燈,數千根白色的蠟燭在鏡面墻壁的折射下,營造出一片晃眼的光海。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曼陀羅花香,這種香味混合了某種致幻劑,讓在場的數百名“信徒”眼神迷離,如同夢游般輕輕搖晃著身體。
他們都穿著統一的白色長袍,臉上戴著沒有五官的白色面具,像是一群等待靈魂注入的空殼。
“當——當——當——”
沉悶的鐘聲響起。
大廳盡頭的圣壇上,阿波羅(傀儡師)正張開雙臂,宛如擁抱世界的救世主。他身后的背景墻是一面巨大的單向玻璃,玻璃后隱約可見無數懸垂的絲線,像是一張巨大的蛛網。
“孩子們,吉時已到?!?/p>
阿波羅的聲音通過環繞立體聲傳遍大廳,帶著某種催眠的頻率,“今晚,我們將見證一位迷途的羔羊,褪去凡胎,化為永恒的圣潔?!?/p>
“有請……我們的新娘?!?/p>
兩扇巨大的鏡門緩緩打開。
沈清秋穿著那件屬于死者蘇小暖的婚紗,一步一步走了進來。
婚紗很美,裙擺鋪散開來如同盛開的百合。但在【視覺通感】的掃描下,沈清秋能清晰地感覺到,這件婚紗的腰部和肩部內襯里,藏著極細的金屬骨架。
那是用來強制固定姿態的“刑具”。
一旦穿上,人就像是被套進了模子里,只能保持挺拔、優雅,哪怕骨頭斷了也不能彎腰。
“呼……吸……”
沈清秋調整著呼吸頻率,通過骨傳導耳機向外傳遞信號:“陸宴庭,空氣里有氟烷(麻醉氣體),濃度不高,但長期吸入會導致肌肉松弛。讓突擊隊全部佩戴防毒面具?!?/p>
“收到。”陸宴庭的聲音緊繃得像是一根弦,“狙擊手已經就位。但我看不到你的正臉,全是鏡子反射的虛像。”
“沒事,我會給你創造機會?!?/p>
沈清秋在紅毯上緩緩前行。兩側的信徒們紛紛跪下,向她伸出雙手,仿佛在膜拜一尊神像。
這種瘋狂的個人崇拜,讓沈清秋感到一陣生理性的惡心。
終于,她走到了圣壇前。
阿波羅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的癡迷幾乎要溢出來。
“太美了……簡直是完美的骨架?!?/p>
他伸出手,指尖隔著空氣描摹著沈清秋的輪廓,“林小姐,不,應該叫你……S小姐。你穿上這件婚紗,比那個蘇小暖美一萬倍?!?/p>
沈清秋抬起頭,雖然臉上依然保持著偽裝的怯懦,但眼神深處卻是一片清明。
“導師,這就是新生嗎?”她輕聲問。
“是的,這就是新生?!?/p>
阿波羅從圣壇上拿起一個精致的托盤。
托盤里放著的不是戒指,而是一套……銀色的指套,以及一頂連著無數透明絲線的“皇冠”。
“在這個骯臟的世界上,人的意志是軟弱的,肢體是笨拙的。”
阿波羅拿起那頂皇冠,聲音變得狂熱,“只有把身體交給‘神’來操控,你才能做出最完美的動作,跳出最絕美的舞蹈?!?/p>
“來,戴上它。讓我的絲線,成為你的神經。”
他一步步逼近,手中的皇冠閃爍著寒光。
沈清秋看得真切。那皇冠的內圈,布滿了細小的倒鉤。一旦戴上,倒鉤就會刺入頭皮,鎖死在顱骨上。而那些絲線,則是高強度的納米切割線,能輕易切斷人的肌肉。
這是一場名為“加冕”的極刑。
“怎么?你在發抖?”
阿波羅停在沈清秋面前,微笑著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別怕,只是疼一下。之后,你就會感到前所未有的輕盈?!?/p>
“我不是在發抖。”
沈清秋突然抬起頭。
原本怯懦迷茫的眼神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種手術刀般鋒利的冷冽。
“我只是在笑。”
“笑?”阿波羅一愣。
“笑你的劇本太老套,笑你的審美……太低級。”
沈清秋的聲音在大廳里清晰回蕩,不再偽裝。
“阿波羅,你以為給人套上繩子就是藝術?那不過是沒斷奶的孩子在玩布娃娃?!?/p>
“真正的控制,不是靠線,而是靠——這里。”
沈清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還有,”她嘴角勾起一抹譏諷,“你這件婚紗的胸圍改小了三厘米,勒得我肋骨疼。差評?!?/p>
全場死寂。
那些原本跪拜的信徒們都愣住了,似乎沒反應過來這個“圣潔的新娘”為什么會突然說出這種話。
阿波羅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隨即化作猙獰的暴怒。
“你在耍我?!”
“是啊,耍你很好玩嗎?”沈清秋聳了聳肩。
“找死!”
阿波羅猛地一揮手。
“咔噠!”
機關啟動的聲音。
圣壇周圍的地板突然裂開,十幾具穿著芭蕾舞裙的“人偶”彈射而出。
不,那不是普通的人偶。
那是用真人尸骨制成的、被絲線操控的“尸傀”!她們的手腳關節被金屬加固,指尖裝上了鋒利的刀片,在阿波羅手指的牽引下,以一種詭異而迅猛的速度,向沈清秋撲來!
“既然你不肯乖乖當新娘,那就當我的標本吧!”
“動手!”
沈清秋大喝一聲,原本垂在身側的雙手猛地抬起。
“唰——”
寒光一閃。
她沒有后退,反而迎著那些尸傀沖了上去。
手中的柳葉刀在燭光下劃出一道道銀色的殘影。
一場活人與死人、自由意志與提線木偶的對決,在鏡中花的世界里瞬間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