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海市的初冬,寒風裹挾著枯葉,在柏油馬路上卷起蕭瑟的漩渦。距離“波塞冬號”沉船事件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雖然“雕刻師”莫云深已經瘋了,顧金也已身死,但籠罩在京海市上空的陰霾并未完全散去。那個名為“曼陀羅”的龐大地下組織,就像是一株被砍斷了主干的毒草,地下的根系依然在黑暗中瘋狂蔓延,伺機長出新的毒瘤。
今夜,京海市最大的“云端藝術中心”燈火通明。
一場名為“永恒的凝視”的世界級蠟像藝術展,正在這里盛大開幕。
作為京海市的新晉紅人,不僅因為“S”級專家的身份,更因為在那場震驚全球的跨國大案中的卓越表現,沈清秋收到了主辦方的特邀函。
當然,她身邊少不了那位形影不離的護花使者——陸宴庭。
“我不喜歡這里的味道。”
剛走進大廳,沈清秋就皺了皺眉。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酒紅色絲絨長裙,襯得肌膚勝雪,氣質高貴冷艷。但她的鼻翼微微翕動,似乎聞到了什么常人難以察覺的氣息。
“怎么?有尸臭?”陸宴庭一身黑色修身西裝,寬肩窄腰,領口微敞,透著一股斯文敗類的禁欲感。他警惕地環顧四周,手習慣性地搭在腰間。
“不,太香了。”
沈清秋搖了搖頭,目光落在展廳中央那些栩栩如生的蠟像上,“這種甜膩的脂粉香,通常是為了掩蓋另一種味道——油脂**的味道。”
展廳內賓客云集,大多是京海市的名流顯貴。他們端著香檳,穿梭在那些歷史名人、影視巨星的蠟像之間,談笑風生,絲毫沒有察覺到空氣中的異樣。
“各位來賓,歡迎來到‘永恒的凝視’。”
聚光燈驟然亮起,打在展廳正中央的一個巨大玻璃展柜上。
主辦方是一位留著長發的藝術家,名叫齊白,此刻正一臉狂熱地站在展柜旁。
“今晚,我要向大家隆重介紹我的封山之作——《沉睡的新娘》。”
隨著紅布緩緩揭開,全場爆發出驚嘆聲。
玻璃柜中,是一張鋪滿鮮花的復古婚床。床上躺著一個身穿潔白婚紗的“少女”。
她閉著雙眼,雙手交疊在胸前,睫毛長而卷翹,皮膚白皙透亮,甚至能看到皮膚下隱隱透出的青色血管。她的神態安詳而圣潔,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場美夢,隨時都會醒來。
太逼真了。
逼真到讓人產生了一種恐怖谷效應。
“天哪!這簡直是活人!”
“齊大師的手藝真是登峰造極!”
“這皮膚的質感,絕了!”
贊美聲不絕于耳。
但沈清秋的臉色卻在一瞬間變得煞白。
她死死盯著那個“蠟像”的脖頸處。
那里有一條極細的項鏈,緊緊勒在皮膚上。而在項鏈的邊緣,沈清秋看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不自然的凹陷。
**【視覺通感·骨骼透視】**
在她眼中,那層精美的“蠟皮”逐漸虛化。
*胸鎖乳突肌呈強直性收縮狀態——這絕不是睡眠中該有的松弛,這是……死前的極度掙扎。*
*下頜骨咬合緊密,甚至導致顳下頜關節脫位——她在死前咬碎了自己的牙齒?*
*最重要的是……她的胸廓起伏雖然靜止,但肋骨的排列間隙……*
“不對!”
沈清秋猛地推開擋在前面的人群,不顧形象地沖向展臺。
“清秋?”陸宴庭一愣,隨即眼神一凜,迅速跟上,并向隱藏在暗處的秦川(現已歸隊,升任副支隊長)打手勢。
“別碰它!”沈清秋大喊一聲。
正準備伸手去觸摸蠟像以示證明的齊白被嚇了一跳,不悅地皺眉:“沈小姐,這是藝術品,請保持距離。”
“藝術品?”
沈清秋冷笑一聲,指著那個玻璃柜的上方。
那里安裝著幾盞高功率的射燈,為了營造舞臺效果,燈光正如火如荼地炙烤著展柜內部。
“如果這是蠟像,在這么高溫度的射燈下,應該表面微融,泛出油光。但你看她的眼角。”
眾人下意識地看去。
只見那“新娘”緊閉的眼角,竟然滲出了一滴紅色的液體。
起初是一滴,緊接著是兩滴,三滴……
紅色的液體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滴在潔白的婚紗上,瞬間暈染開來,觸目驚心。
“蠟像……哭了?”有人驚恐地喊道。
“那是血淚!”沈清秋厲聲道,“關燈!快關燈!溫度太高了!”
但已經來不及了。
隨著溫度的持續升高,那層覆蓋在尸體表面的特制“蠟殼”終于承受不住內部氣體膨脹的壓力。
“咔嚓——”
一聲細微的脆響。
“新娘”原本完美的臉頰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緊接著,一塊臉部的“蠟皮”脫落下來,掉在枕頭上。
露出了下面……
一張已經開始呈現巨人觀、布滿尸斑、眼球暴突的死人臉!
“啊——!!!”
尖叫聲瞬間炸裂,穿透了整個藝術中心。
原本優雅的貴婦們嚇得癱軟在地,手中的香檳杯摔得粉碎。那些衣冠楚楚的紳士們更是連滾帶爬地往外跑。
“尸體!是尸體!”
齊白整個人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雙腿打顫:“不……不可能……我明明用的是最好的硅膠和蠟……怎么會……”
“不準動!”
陸宴庭一個箭步沖上臺,直接將齊白按在地上,掏出手銬,“警察!所有人封鎖現場!不許出入!”
秦川帶著便衣迅速控制了各個出口。
沈清秋沒有理會周圍的混亂。她走到那個已經破裂的展柜前,不顧那股瞬間彌漫開來的惡臭,戴上手套,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具尸體暴露出來的顴骨。
指尖傳來的觸感,冰冷,黏膩。
**【觸覺通感·尸語者】**
*死亡時間不超過72小時。*
*尸僵已經緩解,正在進入**期。*
*全身骨骼……沒有一處是完整的。*
沈清秋的瞳孔猛地收縮。
她發現這具尸體的姿態之所以如此“安詳”,是因為她的四肢骨骼全都被打斷了,然后用鋼絲在內部重新固定,擺成了這個姿勢。
而在尸體的鎖骨位置,也就是那條項鏈掩蓋的皮膚下,刻著一個小小的、詭異的圖案。
不是曼陀羅。
而是一根……牽線木偶的絲線。
“陸局。”沈清秋轉過身,聲音冷得像是來自地獄,“這不是普通的殺人藏尸案。”
“這是‘傀儡戲’。”
“曼陀羅的第二個核心成員——‘傀儡師’,出現了。”
……
半小時后,警戒線拉起。
法醫科的人正小心翼翼地將那具“蠟像尸體”搬運出來。
沈清秋站在展廳的角落里,看著那個被按在地上的“藝術家”齊白。
“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齊白哭得眼淚鼻涕橫流,“這具蠟像不是我做的!是一個神秘買家送來參展的!他說這是為了致敬我的風格!我看做得太好了,就……就把它當成了壓軸作品!”
“神秘買家?”陸宴庭冷冷地盯著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們都是郵件聯系!他自稱……‘P’。”
P。
Puppet(傀儡)。
沈清秋看著那具被抬走的尸體,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因為就在剛才,她在檢查尸體的時候,發現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細節。
那個死者的面部骨骼輪廓,雖然因為**有些變形,但那個眉弓的高度,那個鼻梁的弧度……
像極了最近正在風頭上的某位當紅女星。
“陸宴庭,”沈清秋拉住陸宴庭的袖子,低聲道,“快查一下,當紅小花旦‘蘇小暖’的行蹤。我有種預感……死的人是她。”
陸宴庭臉色一變,立刻撥通了電話。
幾秒鐘后,他放下手機,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蘇小暖的經紀人說,她三天前去參加了一個封閉式的‘身心靈修’夏令營,失去了聯系。”
“靈修?”沈清秋冷笑,“我看是‘送命’吧。”
“這個傀儡師,比雕刻師還要瘋。”
沈清秋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雕刻師只是玩骨頭,而這個傀儡師……他是在把活人變成玩偶。”
“而且,他在向我們挑釁。”
沈清秋指了指展柜底部。
那里用血紅色的顏料寫著一行小字,剛才被婚紗裙擺擋住了,現在尸體移開才露出來:
【S小姐,這只是第一個娃娃。我的劇場,缺一個女主角。你……愿意來試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