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海市北郊,廢棄的第三療養院。
這里曾是富人們修養的圣地,如今卻爬滿了枯藤,像一座巨大的墳墓矗立在雷雨交加的夜色中。閃電撕裂蒼穹,照亮了那些破碎的窗戶,仿佛無數雙空洞的眼睛在窺視著闖入者。
“行動!”
陸宴庭一聲令下,特警隊的破門錘轟然撞開了療養院銹跡斑斑的大鐵門。
并沒有想象中的激烈抵抗,甚至連看守都沒有。整個療養院死寂得可怕,只有雨水拍打在破敗墻壁上的聲音。
“太安靜了。”秦川握緊了手中的沖鋒槍,戰術手電的光束在布滿灰塵的走廊里晃動,“這老狐貍難道跑了?”
“不,他在等我們。”
沈清秋走在陸宴庭身后,被他高大的身軀嚴密地護著。她鼻翼微動,即使在潮濕的霉味中,她依然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令她無比熟悉的氣味。
“福爾馬林,還有……高濃度的薰衣草精油。”沈清秋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清冷,“他在用香味掩蓋血腥氣。地下室,走廊盡頭的電梯井。”
陸宴庭打了個手勢,隊伍迅速向地下室推進。
越往下走,那股混合著花香與腐臭的味道就越濃烈。溫度也隨之驟降,仿佛從人間一步踏入了陰曹地府。
“吱嘎——”
推開地下室厚重的防火門,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這哪里是廢棄的地下室?這分明是一座金碧輝煌的“手術殿堂”。
無影燈亮如白晝,地面鋪著潔白的大理石,四周的玻璃柜里陳列著各種各樣的人體骨骼標本。而在大廳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如同祭壇般的手術臺。
手術臺上,并沒有人。
但在手術臺正對面的墻上,懸掛著一副巨大的“作品”。
“那是……”一名年輕特警忍不住驚呼出聲,隨后猛地捂住了嘴。
只見墻上,用幾根粗大的鋼釘,固定著一個人。
他穿著顧金失蹤時那套昂貴的高定西裝,但褲管空空蕩蕩,膝蓋以下的部分被截斷,傷口處被精細地縫合,沒有一滴血流出來。
而他被截下來的那一雙小腿連同腳掌,被擺放在他面前的托盤里,擺成了一個下跪的姿勢。
顧金垂著頭,像是死了一樣。但在強光的刺激下,他的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
“顧金!”陸宴庭厲喝一聲。
聽到聲音,顧金費力地抬起頭。他的臉色慘白如紙,眼神渙散,當他看清陸宴庭和沈清秋的那一刻,干裂的嘴唇蠕動著,發出了微弱如蚊吶的嘶吼:
“殺……殺了我……”
這種**與精神的雙重折磨,已經徹底摧毀了他身為豪門闊少的所有尊嚴。
“醫療兵!救人!”陸宴庭迅速下令。
就在特警們準備沖上去解救顧金時,一道優雅的男聲,伴隨著悠揚的小提琴曲《魔鬼的顫音》,從大廳深處的陰影里緩緩流淌出來。
“噓——各位,演出還沒結束,請不要破壞舞臺的構圖。”
眾人槍口齊刷刷地轉過去。
只見一個穿著白色燕尾服、戴著銀色面具的男人,正坐在一張高背椅上,手里端著一杯紅酒,腳邊還放著一把在大火中幸存下來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那原本是顧銀的琴。
莫云深。
也就是“收藏家”。
他看著沈清秋,面具后的雙眼閃爍著瘋狂而癡迷的光芒:“S小姐,你終于來了。你看,這個作品叫《懺悔者》。你那個愚蠢的前夫不是喜歡下跪嗎?我成全了他,讓他這輩子,下輩子,都只能這么跪著。這難道不是一種極致的浪漫嗎?”
沈清秋推開擋在前面的特警,一步步走向莫云深。
她的臉上沒有恐懼,只有無盡的冰冷。
“浪漫?”
沈清秋冷笑一聲,目光越過莫云深,落在他身后那面巨大的展示墻上。那里密密麻麻地掛滿了各種骨骼部件,有的屬于老人,有的屬于孩子。
“你管這叫浪漫?莫云深,你不過是個被醫學界除名的喪家之犬,一個只能靠折磨弱者來滿足自己畸形控制欲的變態。”
“住口!”
莫云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猛地站起來,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紅酒如血般潑灑開來。
“我是天才!我是上帝之手!如果不是那場車禍……如果不是那些庸醫毀了我的手!”莫云深舉起自己的右手,那只手戴著黑色的手套,正在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我的手拿不了手術刀了……但我還有腦子!我還有審美!我創造了這些完美的藝術品!”
他指著墻上的顧金,狂笑道:“看啊!多完美的切面!多對稱的縫合!這是我指揮助手完成的,這是我的思想在現實中的投影!”
“你的助手?”
沈清秋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她的目光迅速掃視四周,“李鬼只是個負責跑腿的打手。能完成這么精密的截肢手術,還需要麻醉師、器械護士……他們在哪?”
“他們?”莫云深詭異地一笑,“他們已經成為了藝術的一部分。”
話音未落,四周的那些玻璃柜突然發出“咔咔”的聲響。
特警們驚恐地發現,那些原本靜止不動的骨骼標本下方,竟然連接著復雜的機械裝置。
“小心!”陸宴庭瞳孔驟縮,猛地將沈清秋撲倒在地。
“轟——!!!”
一連串的爆炸聲在大廳四周響起。那些玻璃柜炸裂開來,無數鋒利的骨片混合著福爾馬林溶液,如同暴雨梨花針一般向四周無差別激射!
“啊——”
幾名特警躲閃不及,被骨片劃傷,慘叫聲瞬間響起。
與此同時,大廳的通風口開始噴涌出白色的煙霧。
“是乙醚!防毒面具!”秦川大吼。
混亂中,莫云深按下了椅子扶手上的一個按鈕,他身后的墻壁突然翻轉,露出了一條秘密通道。
“S小姐,這次只是個見面禮。你的手,我預定了。下次見面,我會親自把它切下來。”
莫云深猖狂的笑聲在煙霧中回蕩。
“想跑?”
陸宴庭從地上一躍而起,顧不得手臂上被玻璃劃開的血口,如同獵豹一般沖向那道即將關閉的暗門。
“宴庭!別追!有陷阱!”沈清秋大喊,她的【視覺通感】在煙霧中捕捉到了暗門門框上的一絲金屬反光——那是絆發雷的引線!
但陸宴庭的速度太快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沈清秋抓起地上的一塊大理石碎片,用盡全身力氣甩了出去。
“鐺!”
碎片精準地擊中了暗門上方的液壓桿。
失去支撐的厚重鋼門“轟”地一聲砸了下來,正好阻斷了陸宴庭的去路,也將那枚即將引爆的詭雷卡在了門縫里。
“滋滋——”
雷管引信失效的聲音。
陸宴庭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沈清秋,眼中滿是后怕和……熾熱。
如果不是那一石頭,他現在已經被炸成了碎片。
“咳咳……”沈清秋從地上爬起來,捂著口鼻,眼神卻死死盯著那扇關閉的鋼門。
莫云深跑了。
但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顧金還在墻上掛著。
“救人!”沈清秋沖到顧金面前。
此刻的顧金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他的雙腿截肢處雖然被縫合,但因為剛才的爆炸沖擊,傷口崩裂,鮮血正汩汩流出。
“止血鉗!腎上腺素!”
沈清秋接過急救箱,此刻的她不再是那個被顧家嫌棄的前妻,而是這世上唯一能把顧金從鬼門關拉回來的人。
她動作熟練地止血、包扎。
在處理傷口的時候,她的手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顧金殘缺的肢體。
**【骨骼通感】**
*股骨遠端切面平整,但骨髓腔內有微量化學殘留——他在截肢前被注射了大量致幻劑,他是在清醒且極度恐懼的狀態下看著自己的腿被切下來的。*
這種痛苦,比死還難受。
十分鐘后,顧金的生命體征勉強穩定下來。
看著被擔架抬走的顧金,沈清秋摘下滿是鮮血的手套,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豪門顧少,從此以后,真的變成了一個永遠只能跪著甚至爬行的廢人。
這或許是對他前半生傲慢最大的懲罰。
“沒事吧?”陸宴庭走到她身邊,不顧自己手臂還在流血,先檢查沈清秋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沈清秋看著他手臂上的傷口,眉頭緊鎖,“倒是你,必須馬上縫合。”
“小傷。”陸宴庭不在意地笑了笑,“跑了條大魚,有點可惜。”
“他跑不遠。”
沈清秋轉過身,走到剛才莫云深坐過的椅子旁,蹲下身,撿起一塊從莫云深衣服上被爆炸氣浪撕扯下來的布料。
布料上,沾著一點銀色的粉末。
沈清秋將粉末湊到鼻尖聞了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這是‘鈦合金粉末’,而且是航空級別的。”
“莫云深的逃跑路線不是陸路。”沈清秋抬起頭,目光如炬,“這附近有一個廢棄的私人停機坪。他的背后,有這種級別的交通工具支援。”
“收藏家……果然不止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