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仁堂,氣氛有些凝重。
成孟娘非常不解,現在懷仁堂的病人受謠言的影響,幾乎絕跡。成思行這個當家人,非但沒有解釋,反而躲進書房里不出來。
成孟娘非常不理解,懷仁堂面對這種情況,糧食也所剩無幾,如果不招人,他們現在還能堅持一個多月,偏偏成思行居然又招了五十多個人。
書房里,成思行也在考慮懷仁堂的出路。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制作肥皂,這個技術并不復雜,他在上學的時候,甚至還手工制作過肥皂。
但,制造肥皂的關鍵原料就是油脂,在這災荒年月極難獲取。即便僥幸弄到,銷路又在何方?
亂世之中,生存才是第一要義,即便是李家這樣的豪強,也不敢肆無忌憚的消費。
釀酒也需大量糧食。
李家堡不過一小鎮,有消費能力的唯有少數地主,即便釀出高度白酒,又能賣給誰?更何況,時間已然緊迫,遠水難解近渴。
思前想后,成思行終于決定利用自己的專業所長,他是冶金工程專業……就在這個時候,成孟娘推門而入。
“爹,咱們談談吧?”
成思行淡淡笑道:“孟娘,你想問,為什么我又招人了?”
“對,咱們糧食本來就少,現在又沒有進項!”
“沒有進項是客觀事實!”
成思行沉吟道:“你可知,當初王景略帶著護衛,沒有直接動武?”
“他是怕爹……”
成孟娘想了想,似乎抓住了某些線索。
“對,也不全對!”
成思行解釋道:“當時,王景略帶了五個人,向虎、張猛、羅世明還有張亮,已經站出來了,他沒有穩贏的把握。”
“我明白了!”
成孟娘興奮地道:“爹,你是想……增強我們的實力?”
“沒錯,在這個吃人的世道,”
成思行淡淡地道:“我們一家人的時候,趙大虎他們四個人就敢肆無忌憚地欺負我們,現在我們和向虎、小蠻、張猛、羅世明五家抱成團,就連王景略也需要考慮后果。我們如果不是五家,而是十五家,五十家呢?”
“可糧食怎么辦?”
“糧食,爹來想辦法!”
成思行摸了摸成孟娘的腦袋,笑道:“你放心,餓不著你們!”
成思行起身,朝著門外走去,成孟娘望著父親沉穩的背影,她強壓下擔憂,只是將每一粒糧食算計得更加精細。
成思行望著招募的伙計道:“會打鐵,或當過學徒、摸過錘子的,站到左邊!”
稀稀拉拉站出來二十幾人,雖面帶菜色,臂膀卻還算粗壯。
“剩下的,跟著張猛。去鎮外砍樹伐木,我要你們以最快的速度,燒出足夠的木炭!記住,是木炭,不是柴火。”
張猛雖心中不解,仍帶著三十余人,手持斧鎬,浩浩蕩蕩出鎮而去。李家堡鎮位于青山腳下,青山上有很多松樹,這些都是無主的原始森林。
留下的十幾名匠人,則在成思行的帶領下,開始清理后院那片空地。
成思行拿著一張圖紙,遞給羅世明道:“世明,你帶著他們先蓋房子!”
羅世明看著圖紙,這是一座奇特的土坯房,高約兩丈,僅有三面土墻支撐著一個屋頂,無門無窗,簡陋異常。
羅世明沒有詢問成思行的用意,開始帶著眾人干活。燒水的燒水,和泥的和泥,用木質框架,把和好的泥倒進去,寒風一吹,就形成干硬的土坯。
將這些土坯壘起來,新招募的伙計,聽說過來干活,就管一頓稀粥,他們也讓他們的家人過來幫忙,肥水不流外人田。
人多力量大,不過一日工夫,這怪異的建筑便已落成。
待這屋子建好,成思行又取出圖紙,對羅世明道:“世明,依此圖所示,按我教的比例混合材料,在此處壘砌一座爐子。”
羅世明是木醫,不太懂,但是會打鐵的工匠們頓時明白,東家這是要建冶煉爐。
羅世明知道這是冶煉爐以后,以為成思行想要打造刀具或鐵器,這倒是一條活路。
成思行雖是冶金專業出身,若無系統商城中兌換的特種耐火黏土與石墨,他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三日之后,一座模樣古怪微型冶煉爐就建好了,同時,成思行命人將往日繳獲的卷刃腰刀、豁口短矛,乃至零碎鐵片,悉數搬至后院。
他又悄悄兌換了一小袋系統出品的鐵砂,作為引火與增碳之用。
開爐那日,后院圍滿了人。
冶煉爐的爐壁毫無開裂之象,當成思行親自將廢鐵與部分鐵砂投入熾熱的爐中,眼見它們在高溫下漸漸熔化為鋼水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滿了敬畏。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更令他們困惑,成思行并未將這珍貴的鋼水用于鑄造刀劍或農具,而是指揮眾人,將其傾入預先備好的砂石模具中。
那些模具凹槽甚小,每片僅三寸三長、一寸八分寬,厚約一分,最奇的是槽底皆有四個對稱的圓孔凸起。
鋼水注入,迅速填滿凹槽,隨即在水冷作用下急速冷卻凝固。當首批模具被敲開,露出其中一片片形制規整,帶著四孔的粗糙鋼片時,眾人皆疑惑不解。
“東家……這,這是何物?”
此物非刀非劍,更非任何已知器械部件,看似簡單,那四孔位置卻精準得驚人。
張猛撓著頭問道:“東家,俺們費這般力氣,建爐燒炭,就為弄這些鐵片片?這能當飯吃嗎?”
連一向沉穩的羅世明也投來詢問的目光。
“能!”
成思行的目光掃過眾人,語氣篤定:“此物,便是我懷仁堂新的生路!”
……
王家莊,暖閣之內。
王弼慵懶地躺在鋪著厚厚毛皮的太師椅中,漫不經心地問道:“景略,那懷仁堂,近日如何了?”
“爹,咱們放出的風聲早已見效。”
王景略立刻挺直腰板,眉飛色舞地回道:“如今那懷仁堂已經沒有了病人,莫說富戶鄉紳,便是那些窮困潦倒的流民,也沒幾個敢去瞧病了,都怕被那成思行吸了壽元去……”
“哈哈!”
王弼聞言,縱聲大笑。
王景略愈發起勁,幸災樂禍道:“兒子還打聽到,他們快斷糧了!那粥清得能照見人影……”
“哦?斷糧了?”
王弼冷笑:“那他成思行有何舉動?是去求李信,還是打算典當那輛大車?”
“嘿!”
王景略笑得有些猥瑣:“爹,您絕對想不到!那成思行不知是餓昏了頭,還是破罐子破摔,竟又招攬了五六十個流民……”
“此時還招人?他還嫌死得不夠快嗎?”
“他讓手下在青山南麓拼命砍樹,燒制木炭呢,我看他是想靠賣炭換點糧食,茍延殘喘!”
“燒炭?”
王弼微微一怔,隨即嗤之以鼻,眼中滿是不屑:“愚不可及,我還當他有何通天手段,原來眼界不過如此。”
現在的問題是,能夠買得起炭的富人,根本就不缺炭,就像他們王家,存下的木炭超過兩萬斤,干柴也有數萬斤,燒到明年開春,根本就用不完。
“以為靠著些苦力,燒幾擔劣炭,便能在這寒冬換條活路?真是天真!”
“誰說不是呢!”
王弼眼中寒光一閃,陰冷道:“既然他自尋死路,我們便再推他一把,將這最后一條縫也給他堵死!”
“爹的意思是?”
王弼微微前傾身子,壓低聲音道:“景略,放話出去,誰敢收姓成的一斤木炭,便是與我王家莊為敵!”
他頓了頓,又道:“再讓底下人提醒那些見利忘義的小門小戶,掂量掂量得罪我們王家的下場。我要讓他成思行,連一根換米的柴火都賣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