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被上鎖,荊窈怎么拍怎么拽都沒有反應,她又去拽窗戶,也沒有反應。
荊窈急得額頭冒汗,那女使究竟是何人,為什么要這么做,她最近應該也沒有得罪誰吧。
屋內飄散著有些嗆鼻的香氣,她脫了力,背靠著門低垂著腦袋歇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悶熱口渴,她起身剛往里走了兩步,便頓住了腳,瞳孔驟然緊縮。
高大的身影闔眼半躺在榻上,手背搭在額前,俊臉潮紅,顴骨、鼻梁、薄唇、眼尾乃至耳根脖頸都泛著酒暈一般的色澤。
大約是熱,胸前衣襟微微敞開,衣袍凌亂,素白的罩紗宛如云緞般交疊,修長的指節垂在身側。
荊窈嚇傻了,賀安廷怎么會在這兒,那女使為什么要把她與賀安廷關在這兒。
肯定是希望她誤闖賀安廷的休憩之地,惹對方發怒,好名正言順的宰殺她。
荊窈心跳如擂鼓,不能叫他認出自己。
她手腳慌亂的抽出袖中的絲綢帕子,匆匆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放輕了腳步聲要往外走。
奈何方才的動靜已然驚醒了他,賀安廷微微起身:“誰?”
他嗓音微微沙啞,氣韻有些不穩當,但仍舊能聽出話語中的不悅。
荊窈的心登時提了起來,電光火石間她慢吞吞的腦子總算是轉得快了一回,她回身吹滅了屋內的燭火,屋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她也太聰明了吧,賀安廷肯定認不出她是誰,荊窈不禁為自己的聰明才智而感到得意。
只是這屋子里怎么越來越熱了呢?還熱的她頭暈。
荊窈扶著腦袋忍不住扇了扇風。
賀安廷警惕心達到了極致,只覺得呼吸間均是熱氣,眼前的黑暗叫他完全無法視物。
屋內有其他人。
警惕如他,撐著起了身,穩了穩搖晃的身子借著微弱的月色冷光環視屋內。
荊窈蒙著臉,躬著腰身躲避著他。
二人便在這不大的屋內躲來躲去,荊窈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后看著,一邊彎著腰身往后躲。
下一瞬,她的手腕便被一只灼熱的大掌攥在了手中,其力道足以捏斷她的骨頭。
荊窈痛呼出聲,被迫轉過了身,一雙靈動瀲滟的水眸驚慌失措的對上了賀安廷冷厲的視線。
哪怕這種時候她還是遮擋著臉,沒叫他認出來。
“你是誰?”賀安廷似是從唇中擠出字眼,他從方才那聲嬌哼中聽出來是一個女子,柔弱無骨,婉轉輕柔,騷在了他心頭,讓身軀的火燒的更烈。
他胳膊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賀安廷輕輕喘著粗氣,只覺掌中的手腕好似冷玉一般滑膩,讓他不自覺想碰一碰、貼近些。
荊窈掙扎了開,卻發覺自己渾身都發了軟,跟面團似的,無力的很,她覺著身上開始發汗了,鬢發被打濕,脖頸處漸漸氤出了薄薄一層水漬。
帶動著周遭的氣息越發香甜。
荊窈已經嘵事了,很直接的感受到了身體的變化,一小塊布料被水漬暈濕,她一邊欲哭無淚一邊想逃。
淚眼朦朧間她只覺得自己身軀一輕,便陷入了一片軟被。
慶梧受賀安廷的命令去尋了解藥來,靠近屋子時卻發覺屋子被掛上了鎖,但鎖并沒有鎖嚴實。
他莫名不已,摘鎖剛要進屋,便聽到了屋內傳來了一聲女子的驚叫。
慶梧手一頓,臉色堪稱精彩。
這里面是那個視女子為洪水猛獸的主子?
他很自覺的退了下去,選擇不去打攪主子的好事。
屋內,甜香更濃烈了,荊窈腦袋埋在寢被這中,呼吸粘稠,褻褲都被香汗浸潤透了,貼著她的腿,覺得很不舒服。
她腦子似被蒙了一片迷霧,絲綢帕子覆蓋在她的臉上,遮掩住了她的容貌,漂亮的輪廓還是依稀可辨。
她豐肌玉骨,盈潤柔軟,身軀漂亮的好似上好的暖玉。
荊窈覺得自己死了兩次,初時一次便已經令她清醒過來,她掙扎著想逃走,卻被攥著腳踝拽了回來。
她覺得自己哪兒哪兒都疼,腰肢都快斷了,渾身似被來回地碾一般。
她不敢發出聲音,喉頭便似貓兒一般哼唧,而后剩下的便只有臉紅了。
這賀安廷有些怪,怪在居然是個兩面派。
單從她遇到的次數來說,他正經涼薄的好似不是真人,怎的竟還有不為人知的怪癖。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悶熱至極,身邊的男人也睡了過去,荊窈揭下臉上的帕子,雪白的臉龐似最嬌艷的海棠。
情谷欠退去,冷靜了下來,恐懼涌上了荊窈心頭。
她她她真的跟賀安廷……
她會被浸豬籠的吧。
荊窈本能的想要逃跑,撐著兩條哆嗦的腿飛快的穿好衣裳,心急總有遺漏,但她也顧不得了。
害怕還是戰勝了酸疼。
荊窈跑到門邊推了推,門竟被推開了,她大喜過望,趕緊把兜帽帶好一溜煙的跑了。
誰知跑到半路竟撞到了一個女子。
“對不起對不起。”荊窈一個勁兒的低著頭,薛寧珍死死地凝視著她,她沒有說話,任由荊窈跑走。
云巧早就急死了,好在這會兒也不過才過去了一個時辰,荊窈回來后摘下兜帽的那一瞬間,她大吃一驚。
她眼尾沁著粉潤的水色,嫵媚之色勾人而不自知,滿臉似桃花,唇瓣嬌艷殷紅,鬢發散亂,一只繡鞋還跑丟,儼然一副被狠狠疼愛過的模樣。
“姨娘……你。”云巧聲音有些抖。
荊窈不愛葉云崢,其實并沒有被迫背叛他的萎靡羞憤,只有小命不保的害怕。
“今夜什么都沒發生,我就是外出迷路了給我備水,我要沐浴。”荊窈低著頭,慢吞吞道。
云巧紅了眼,捂著嘴點了點頭,而后一邊抽噎一邊倒水。
荊窈精疲力竭,疼痛后知后覺涌了上來,但更多的是恥意。
云巧還是眼眸紅紅的,她試探的問了兩句荊窈,但荊窈閉口不言,什么也不愿被提及。
但沐浴起身后,云巧余光瞥見她的身后,大吃一驚。
她一直知曉自家姑娘一身豐腴肌膚嬌嫩無比,掐一點兒便紅,磕碰一下都要發青發紫,如今后腰下竟有兩個不甚明顯的……巴掌印。
一邊一個,可見那賊人力度之大。
云巧臉色青紅交加,更多的是憤怒和屈辱,姑娘竟被如此欺負,云巧氣的又要哭還不敢告訴荊窈。
賀安廷做了個夢。
他夢見自己在揉面,面團時而柔軟時而勁道,溫柔地包裹著他的手。
良好的生活習慣叫他準時睜眼,緩了半息,昨夜記憶回籠,他一躍而起。
內屋堪稱一片狼藉,被子一半掉落到了地上,枕頭不知為何兩三個疊在一起。
軟墊上……沒眼看。
他胸膛起伏幾瞬,氣的險些暈厥。
現下外面天色還未亮,很明顯,那女子已經跑了。
賀安廷盡量冷靜了下來,昨夜有人在他的酒中下藥,路上遇到的小廝定也是那女子安排。
不然不會那么巧合。
昨夜的記憶清晰到他恨不得自己失憶。
他記得那女子始終蒙著臉,雙眸……很漂亮,聲音好像跟貓兒一般,身姿似是豐腴,手心中均是滿滿的滑膩,賀安廷臉色有些古怪,他煩躁地揉了揉額頭。
而后他穿衣的手一頓,直直落在了地上。
地上散落著兩件東西。
一件藕荷色的小衣。
一塊桃紅的絲綢帕子。
半響后,還有半路上被慶梧撿到的一只櫻色繡鞋。
他眸光微斂,臉色古怪,修長的指尖翻轉著這小衣。
下了藥,卻又跑了。
若是叫他抓到此女,必定不會放過。
……
荊窈睡了一夜,做了一夜噩夢。
賀安廷已經是她噩夢的常駐之人了,這次打她屁股的東西不是刀柄,換成他那如修竹一般的大掌。
更讓她驚恐的是,他一邊狠狠抽打,外面還傳來了葉云崢的敲門說話聲。
荊窈再度被嚇醒,精疲力竭地裹住了被子。
昨夜的酸軟疼痛之處更疼了,疼得她嘶嘶叫。
天亮了,她這才好好的查看自己的皮膚,手腕上有一圈圈紅痕,那是被腰帶綁了的痕跡。
腳踝有一圈指印,那是被捏后留下的痕跡。
此種痕跡多不勝數。
更令她擔憂的是,行宮并不好搞避子湯,荊窈煞白著一張小臉,蔫巴不已。
昨夜回來時好像落了小衣和鞋子,算了,落了便落了吧,他應該沒有認出自己來吧。
此事就當作不知道,不知道。
荊窈捂著臉蛋,頓感絕望。
幸好葉云崢這兩天對她沒興趣,要不然她更完蛋了。
荊窈最擅長苦中作樂,區區這種事,就當……被狗咬了。
只是,她一閉眼,腦子里就想到了那夜的事。
悶熱的屋子、混亂的衣裳、還有摸起來精壯的腰身。
她沒忍住,又紅了臉。
唉,露水情緣罷了,那么在意做什么呢。
荊窈很快把自己哄好了,把云巧端來的飯食吃了個精光。
云巧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我今日,得回去。”荊窈忽然道。
“可是夫人能放您走嗎?”云巧嘆氣,荊窈聞言揉了揉酸澀的腰身,垂頭喪氣。
鄭媽媽悠然從前院而來,走到荊窈門前,敲了敲門:“姨娘可在?”
云巧打開了門,頓時緊張:“媽媽?可有何事?”
鄭媽媽見她這般模樣便篤定荊窈不在,眉眼泄了些得意:“少夫人有令,叫姨娘去前院兒見她,少夫人說昨兒個姨娘在花園中沖撞了閣老大人,現下叫姨娘去與大人道個歉。”
荊窈臉色一白,鄭媽媽恰好探進了頭:“姨娘呢?姨娘何在……”她驟然歇了聲,愕然的看著屋內的荊窈。
她不是被關起來了嗎?怎么會在這兒。
鄭媽媽掌心沁出些汗,勉強擠出了個笑意:“姨娘……在啊,那便隨老奴去罷。”
荊窈腦中一片空白,差點哭了,怎么躲都躲不及啊。
賀清妧看見她的時候笑意也差點崩了,疑惑微沉的目光瞪向鄭媽媽,鄭媽媽腿一抖,心頭冤枉的厲害。
“走吧。”賀清妧深吸一口氣冷冷道。
“少夫人。”連翹突然進了屋,急吼吼的說,“大爺眼下正忙著呢,奴婢剛剛聽旁人說大爺昨夜丟了極為重要的貼身之物,正大張旗鼓的找呢。”
賀氏疑惑:“什么貼身之物這么重要,為何要大張旗鼓的找?”
連翹壓低了聲音:“聽大爺身邊的慶梧說,他詢問了一番,這貼身之物昨夜好似是被一名姑娘撿了去。”
賀清妧了然:“哥哥還是一如既往的潔身自好,不容旁人染指分毫他的東西。”
荊窈聽了這話,撇了撇嘴。
潔身自好?那可不見得。
他大蘿卜可怕的很,會吃人,可疼了,他還兩面三刀,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呢,旁人怕是都沒見過他狂性大發的模樣吧。
她想到自己后腰下,忍不住呸了一下,不是個正經人。
“聽說大爺親自帶人搜尋呢,很快便搜到這兒了。”
荊窈漂亮的眸中忍不住流露了幾分驚慌,但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慌什么,賀安廷來抓小偷,她又不是小偷,干嘛要自亂陣腳。
思及此,荊窈挺了挺腰身。
賀安廷親自帶人來是賀氏沒想到的,他仔細思索了一番,宮宴之上能下藥的人必定是宮女、婢女之類的。
目的尚且不可知,賀安廷猜測是某個想攀附高枝的女子,歡好后心生畏懼,臨時跑了。
那范圍便廣了。
“哥哥,怎么如此大張旗鼓。”賀氏受他之令把整個院子的婢女全都叫了出來,尤其是昨夜隨著賀氏前去的婢女。
最有可能近他的身。
賀安廷負手而立,身材掀長,一襲煙灰色廣袖松竹袍,銳利深邃的眼眸掃過他們。
荊窈小心翼翼抬頭瞟他,賀安廷看起來好的很,神色如常,荊窈無意掃過他勁瘦的腰身,腦中又開始不受控制……
完蛋了完蛋了,她怎么又開始瞎想了,肯定是因為他這個人太壞了,自己被那樣欺負,他居然一點愧疚都沒有。
太不公平了,憑什么只有她提心吊膽生怕被浸豬籠。
她出神的望著他,一時不察與賀安廷對上了視線。
荊窈頓時緊張了起來,趕緊低下了頭,小步小步挪到了賀氏身后。
卻不想,賀安廷直直的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