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棠……瘋了。”龍二心中冷冽如冰。這條毒蛇的臨死反撲,將比任何特高課的調查都更直接、更致命。他不需要證據,只需要一個宣泄恨意的出口。而自己,就是那個最合適的祭品。
蟄伏?示弱?在絕對瘋狂面前,這些策略的效力大打折扣。
他必須更快!更狠!
念頭剛落,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紀香的身影閃了進來,反手迅速鎖上門。
她臉上慣有的公式化微笑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焦慮和后怕的蒼白。
“龍先生……”她快步走到龍二身邊,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王翻譯官……他瘋了!剛才藤田少佐走后,他在病房里砸東西,用日語……用漢語……不停地咒罵……說……說要把所有活下來的人都殺了,尤其是……尤其是您!他的家族沒落....而您卻得到藤田君的青睞.....還有那些歐美的人......也被他在咒罵。”
龍二轉過身,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出無奈,低聲道:“紀香小姐,我能怎么辦呢?王翻譯官他,他畢竟死了父親,聽說家族生意還被穆連成給搶了,但愿他只是暫時遷怒與我!不過最好我離他遠點,他太不理智了!”他伸手,下意識地想抓住紀香的胳膊尋求安慰,動作自然又帶著信任。
紀香沒有躲閃,反而任由龍二的手抓住她冰涼的小臂。她看著龍二額角那道猙獰的傷疤,看著他眼中真實的無可奈何,至少在她看來是真實的,再想到自己懷中那條沉甸甸的金項鏈,以及這個男人背后可能帶來的安穩未來……
“龍先生,我幫您!”紀香的聲音堅定了幾分,反手握住龍二的手,試圖傳遞一絲力量,“王翻譯官是氣糊涂了。藤田少佐不會讓他亂來的。而且……”她湊得更近,吐氣如蘭,帶著一絲神秘,“我剛才……在值班室整理文件,無意中聽到吉田大佐和藤田少佐的談話……是關于您的!”
“關于我?”龍二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卻更顯緊張,“他們……他們說什么?”
紀香警惕地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聲音壓得幾乎只剩氣聲:“吉田科長說……特高課對黑市的武器排查沒有太大進展,那些武器確實不像本地黑市流出的。
但是……但是吉田科長認為,刺客能精準掌握王會長的行蹤和安保細節,一定有非常核心的內應!他……他懷疑的目光,開始轉向宴會籌備的核心人員,特別是……和王家關系密切,又能接觸到安保布置細節的人!”
龍二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吉田果然老辣!雖然排除了黑市大規模走私武器的可能,卻將矛頭指向了更致命的環節——信息泄露!而王少棠的瘋狂指控,無疑是在給吉田的這個懷疑添柴加火!
“核心人員……安保布置……”龍二的聲音帶著茫然,“我……我只是個臨時翻譯,王少棠叫我去撐場面而已,那些核心的東西,我怎么可能……”
這些都不是懷疑自己的理由!跟自己不沾邊!有人挑撥了王少棠.....否則他不至于恨自己到這個地步,非要自己的命!
藤田想保自己一命。但吉田對自己的態度是無所謂,不需要自己有任何疑點,他甚至可能為了安慰王少棠,拿自己的命去給他泄憤!
“我知道!我知道您不可能!”紀香急切地打斷他,握著他的手緊了緊,“但是……但是王少棠現在咬死了您!好像是昨天他弟弟在校門口也被暗殺了!他剛死了父親,又死了弟弟,而你毫發無損,又被藤田君器重。所以他才恨上了你!吉田大佐雖然暫時被藤田少佐壓著,可他的疑心一旦種下……加上王少棠不停地鬧……我怕……我怕特高課遲早會對您采取更嚴厲的措施!甚至……直接帶走審訊!”
紀香眼中流露出真實的擔憂,這擔憂既源于對龍二“無辜”的信任,也源于對自己未來依靠可能崩塌的恐懼。
原來是王少棠的弟弟也死了!死在校門口,那就是跟他有矛盾的陳書桓暴露了他的家世和相貌。
本來在校門口給王少杰道歉,是給他們王家小少爺消氣,里子面子王家全有了,結果確實被有心人記住了他的相貌。
他弟弟王少杰這么長時間沒出事,等陳書桓道歉了沒幾天,就被殺死在校門口。
而且陳書桓是自己救出憲兵隊的......
王少棠剛死親爹,這又死弟弟,他親爹的死在外部怎么看也跟自己沒關系,但是他弟弟的死,確實跟自己有關聯,這就是遷怒上龍二了!
也是為了拉扯特高科和憲兵隊,讓他們盡快查案。
------
----------
------
----
------
----------
------
----
龍二的聲音帶著顫抖,身體也微微搖晃,仿佛隨時會倒下。他反手緊緊握住紀香的手,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只是被遷怒,但也有可能被吉田科長,直接拿我的命來給王少棠泄怒!紀香小姐,你……你一定要幫幫我!我現在只能相信你了!”
感受著龍二手掌的溫度和力量,看著他眼中那份無助的依賴,紀香心中那點屬于特高課外圍人員的警惕,瞬間被一種更強烈的保護欲和“投資”未來的沖動所淹沒。
她咬了咬下唇,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龍先生,您聽我說!”紀香的聲音更低,語速更快,“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這里!醫院太危險了!王少棠就在樓上,他隨時可能發瘋!特高課的人也都不敢得罪他!您必須盡快出院,離開他們的視線范圍!”
“出院?”龍二苦笑,“藤田少佐和吉田科長能同意嗎?而且……外面到處都是抓人的……”
“我有辦法!”紀香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芒,“您是驚嚇過度加上外傷,本來就需要靜養。我去跟主治醫生說,您的情況需要回家靜養,醫院環境嘈雜反而不利于恢復。藤田少佐那邊……他既然信任您,我去求求情,就說您需要更好的環境調養,保證隨叫隨到配合調查。至于吉田科長……”她頓了頓,“他最近焦頭爛額,只要藤田少佐同意,他未必會為一個‘受驚過度’的翻譯強行阻攔。而且……”
紀香臉上忽然飛起兩朵紅云,聲音帶著一絲羞怯和堅定:“醫院這邊我會安排人放出您‘病危’的信息,迷惑王少棠,希望他盡快恢復理智和冷靜!您……您出院后,需要一個安靜、安全的地方養傷。我在租界邊上……有一處很小的、很安靜的房子。是我用積蓄租下的,準備退役后……如果您不嫌棄……”
龍二心中瞬間雪亮!紀香這是要把他置于自己的“保護”之下!既是為了他的安全,也是為了牢牢抓住他這個“潛力股”!這簡直是瞌睡送來了枕頭!
他臉上立刻浮現出難以置信的感激和一絲受寵若驚的赧然:“紀香小姐……這……這怎么使得?我怎么能去打擾您?而且……太危險了,萬一連累您……”
“我不怕!”紀香挺起胸脯,那份屬于軍人的倔強和成熟女人的風情奇異地混合在一起,“那地方很隱蔽,沒人知道。而且,我在醫院,能第一時間知道特高課和王少棠的動向!有我在,總比您在這里安全!”她看著龍二,眼神帶著期盼,“龍先生,您……信我嗎?”
“信!我當然信!”龍二毫不猶豫,反手將紀香微涼的手緊緊包裹在自己溫熱的手掌中,眼神真摯而“深情”,“紀香小姐,你是我在這冰冷醫院里唯一的溫暖了!只是……只是這樣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紀香被龍二的目光看得心跳加速,聲音都柔了幾分,“那……我這就去找藤田少佐和醫生!您等我消息!”她抽出手,深深看了龍二一眼,轉身快步離去,腳步帶著輕盈。
龍二撫摸著下巴,捋清楚自己的思路,自己身體馬上就好了,紀香并不想立刻離開自己,畢竟自己過于‘大方、慷慨’,對待女人也確實很好。
如果自己身體恢復健康,又沒有外部‘審查’,即便是王少棠想要拿自己泄憤,自己最起碼可以保命。
紀香是清楚,我龍二被審查過了,暫時被人遷怒,雖然有波折,但是不會致命。如果自己順利擺平眼前的波折,以后賺錢的機會又會很多。
紀香怕自己離開了,就遇不到自己這么慷慨的人了呢?!還是特高科故意把她埋在自己身邊?!
病房門輕輕合上。
龍二臉上的感激、依賴和赧然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冷靜。
他走到窗邊,目光再次投向王少棠病房的方向,那里一片死寂,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
這王八蛋是故意的遷怒自己來試探日本人對王家態度呢!
他爹死了、弟弟也被人宰了,生意被穆連成趁機搶了,剩下他自己重傷、半條殘命,為了立威,他必須選個不大不小的目標,當成雞,殺給猴子看。
目前看來我龍二最合適.....
“瘋狂的王少棠……急于結案卻找不到頭緒的吉田……被夾在中間的藤田……還有,主動遞上鑰匙的紀香……”龍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吳敬中紙條上的“待機”二字,在他腦中轟然點亮。
金蟬脫殼的契機,來了!
------
----------
------
----
------
----------
------
----
兩天后。
在紀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金錢禮物的懇求(以及藤田對龍二送到的金條和“忠誠”的信任,再加上一絲對王少棠瘋狂的不耐)下,龍二終于被允許出院“靜養”。
手續辦得異常低調。藤田派了一輛普通的黑色轎車,由兩名便衣憲兵“護送”。
名義上是保護,實則是監視。
同時醫院傳出龍二身體‘病危’轉院的消息。
沒了龍二這個身份低微的小人物,王少棠沒再隨意找人泄憤。
畢竟王家受到的創傷太大,實力不能和以前比了。如果他再為了泄憤隨便得罪人,很容易得不償失,甚至連累王家倒霉。畢竟日本人面上對王家的‘同情’,如果不能繼續展現出王家的價值,就不會維持太久。
車子沒有駛向龍二在黑市的據點,也沒有去任何他常去的地方,而是七拐八繞,最終停在日租界邊緣一條僻靜小胡同深處。
一棟不起眼的、帶著小小院落的山口街里的房子前,紀香早已等候在那里。
她換下了護士服,穿著一身素雅的棉旗袍,外面罩著厚厚的呢子大衣,臉上帶著溫柔而克制的笑容,像一個等待丈夫歸家的賢惠妻子。
“龍先生,到了。就是這里,委屈您了。”紀香迎上來,自然地攙扶住“虛弱”的龍二。
龍二“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不安”地看了看身后那兩個面無表情的便衣憲兵。
紀香會意,用日語對他們說了幾句。大意是這里很安全,她會負責照顧龍先生,請他們在外圍警戒即可,不要打擾病人休息。
那兩個憲兵顯然得了藤田的吩咐,對紀香還算客氣,點點頭,退到了弄堂口,隱入陰影中。
走進小院,關上厚重的木門,隔絕了外界的視線。小院不大,卻收拾得干凈整潔,墻角甚至還有一盆耐寒的綠植,給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一絲生氣。
房間內陳設簡單,但一塵不染。一張鋪著干凈被褥的木床,一張書桌,兩把椅子,一個小小的炭火盆正散發著暖意,驅散著屋內的寒氣。
“地方小了點,勝在安靜。”紀香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手腳麻利地幫龍二脫下大衣掛好,又端來一杯熱茶,“您先歇著,我去給您熱點粥,醫生說了,您現在只能吃些清淡的。”
龍二接過茶杯,暖意順著掌心蔓延。他打量著這個小小的、屬于紀香的私密空間,感受著她忙前忙后帶來的煙火氣。
這一切都如此“真實”,如此“溫暖”,與他所處的那個充滿血腥、陰謀和殺機的世界格格不入。
“紀香小姐,謝謝你。”龍二的聲音帶著真誠的疲憊,“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紀香背對著他,在小小的灶披間忙碌,聞言身體微微一僵,隨即低聲道:“龍先生別這么說。您……您先休息吧。”她的耳根泛起淡淡的紅暈。
龍二靠在床上,閉上眼睛,精神卻高度集中。
“透視之眼”悄然開啟,視野瞬間穿透墻壁。
弄堂口,那兩個便衣憲兵正百無聊賴地抽著煙,低聲交談,注意力并不算集中。
再遠些,街道上行人稀少,暫時沒有發現其他可疑的盯梢。
收回目光,聚焦在忙碌的紀香身上。
她正小心翼翼地攪動著鍋里的白粥,側臉線條柔和,帶著一種專注的寧靜。
護士服下的勃朗寧手槍和特高課證件,此刻正安靜地躺在她臥室床頭柜的抽屜里。
這個渴望安穩、被命運捉弄的女人,此刻正全心全意地為她認定的“依靠”忙碌著,渾然不知自己庇護的,是怎樣一個危險的存在。
龍二心中泛起一絲極其復雜的漣漪,但瞬間便被更深的算計壓過。
這里,暫時是安全的避風港。但絕不是終點。
王少棠的瘋狂不會停止。
吉田的疑心不會消除。
吳敬中那邊,必然也在等待他傳遞出“安全”的信號,并布置下一步的行動。
他需要利用這短暫的喘息之機,完成兩件事:
第一,徹底“安撫”紀香,讓她成為自己最穩固的掩護和信息來源。金錢和“溫情”,是打開她心扉的鑰匙。
第二,聯系吳敬中!紀香這條線已經穩固,自己的“金蟬脫殼”初步成功,是時候匯報情況,并獲取新的指令了。王少棠這個巨大的隱患,必須盡快拔除!否則,不僅自己永無寧日,紀香這個“庇護所”也隨時可能被王少棠的瘋狂撕碎!
他睜開眼,看向端著熱粥走來的紀香,臉上重新掛起溫和而“依賴”的笑容。
“好香……辛苦你了,紀香小姐。”
紀香將粥碗放在床邊的小凳上,細心地吹了吹:“小心燙。”她看著龍二蒼白的臉色和額角的傷疤,眼中滿是心疼,“您快趁熱吃,好好養著。外面的事情……有我在呢。”
龍二點點頭,拿起勺子。熱粥的溫度順著食道滑下,暖了身體,卻暖不了他心底那片冰封的戰場。
這條山口街,是風暴眼中短暫的寧靜。而風暴,正在加速凝聚。
王少棠的瘋狂,吉田的疑云,吳敬中的棋局……他必須在這寧靜被打破之前,準備好迎接下一輪更猛烈的沖擊!
龍二吃過飯,不意外的享受到了紀香的日式搓背服務。
搓著搓著就赤條條的搓到了床上,完事后,又搓到水桶里,然后又搓到了床上......
反復搓過幾次,紀香已經癱軟在床上,眼波眉梢之間風情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