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了。大體位置說不清，不過往東北走準沒錯！”

魏援朝頭也不回地撂下這句話，身影很快隱入密林。

陳軍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直到風雪吞沒最后一點蹤跡，才轉身往回走。

這魏援朝倒算個聰明人。

他那手 “借刀殺人” 的謀劃看似粗糙，實則戳中要害，確有幾分用處。

臨了還特意留個方向，明著是示好，實則是把自己也算計進這趟渾水里了。

快翻過山頭時，陳軍回頭瞥了眼魏援朝消失的方向。這年頭敢獨自鉆深山老林的，沒一個是易與之輩。

至于魏援朝提過的那個 “瘸子”，他心里已有了幾分猜測。

富強村的事不能拖，這瘸子必須早做防備。

看來，得找個由頭先回去一趟了。

念頭落定，陳軍往樹干上蹭了蹭，又抓過一把雪往身上胡亂一抹，故意弄出幾分狼狽相。

“小軍，怎么樣？找到人了嗎？”

夏明在篝火旁最先瞧見他，立刻起身迎上來。

“追上了，過了幾招，讓他跑了。”

陳軍邊說邊走到火堆旁坐下，拍了拍身上的雪。

“吱吱！”

剛坐穩，來福不知從哪兒竄了回來，前爪里還叼著段樺樹皮。

陳軍接過來一看，臉上瞬間漾開笑意。

這段樺樹皮看著干硬陳舊，顯然有些年頭了，里頭裹著的，正是一株品相周正的老參。

另一邊，熊洞里突然傳出魏援朝低低的罵聲：

“狗日的！到底是誰？”

他果然殺了個回馬槍，倒不是來找陳軍麻煩，而是為了自己藏在洞口的那株老參。

明明親眼看著陳軍沒進熊洞，可那寶貝怎么就憑空沒了蹤影？

魏援朝蹲在洞口，死死盯著空蕩蕩的雪窩子，臉色青一陣黑一陣，像是結了層冰碴子。

他狠狠攥著手里的木盒，指節捏得發白，嘴里罵罵咧咧的，轉身快步離開了這片是非地。

許是心頭火急，又或是被陳軍的身手驚到了，他一路疾行，竟絲毫沒留意到洞口側壁的雪地上，還留著幾串淺淡的小腳印，貼著巖壁蜿蜒伸向洞內。

此時陳軍正滿臉笑意地收拾著野雞，打算好好犒勞犒勞來福這個小家伙。

這機靈鬼向來鼻子尖、手腳快，但凡有好東西，從沒讓它空手而歸過。

陳軍邊處理著獵物邊盤算，等開春那趟進山，說什么也得把來福帶上,有這小家伙在，準能多不少收獲。

溫玉成幾人都看著陳軍，剛才來福和他的互動幾人都看在眼里，卻誰也沒先開口。

直到見陳軍收拾好野雞，架在火邊開始烤，溫玉成才遞過一樣東西：

“小軍，這個你收好。”

陳軍低頭一看，是那顆熊膽 —— 看品相竟是個 “草膽”，正是他給母熊開膛時取出來丟在一旁的，昨天沒來得及細看，不過一上手就知道品相一般。

“謝了?！?他接過來收好。

“剛才那人是怎么回事？”

溫玉成追問。

“他應該是奔著熊膽來的，沒想到掏了個帶崽的母熊窩，驚了母熊。他躲在下風口，才沒被熊直接盯上?！?/p>

陳軍含糊解釋著。

“操，這他媽不是找死嗎！”

夏明忍不住罵了一聲。

“怪我，剛才沒仔細搜附近?！?/p>

陳軍想一帶而過，顯然沒那么容易。

“他身上帶槍了？”

溫玉成緊盯著問。

“肯定帶了，不然哪來的膽子敢掏熊倉子。”

陳軍答。

“那你還跟他動手？”

夏明皺著眉追問，語氣里滿是不解。

“這人也算是講究，自知理虧！不過我也是氣不過，便動起手來！再說我手上的家伙也不是擺設！”

“那這個人？”

溫玉成再次開口，

“不確定，不過只要不出山，他就跑不了！這也是我沒跟他糾纏的原因。”

溫玉成幾人對視一眼，這話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小軍這話在理?！?/p>

李姓公安接過話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槍套，

“咱們進山的任務是圍捕所有目標，這人若真是干凈的，放他一時也無妨；

可他要是真藏著貓膩，這深山老林就跟篩子似的，他能往哪兒鉆？遲早得落網?！?/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篝火旁沉默的幾人，話里帶了點自嘲：

“再說，當時沒跟過去搭把手，現在追著問東問西，倒顯得咱們不托底了。”

這番話既給陳軍的含糊其辭找了臺階，又暗合公安辦案的邏輯，還巧妙化解了追問的尷尬，比直白辯解更顯老辣。

陳軍對這個李公安的話暗自點頭，之前多少有點尷尬的局面雖說有了緩解，不過此時眾人似乎都沒了說話的興致。

沒多久待來福吃完后，陳軍便和眾人打了個招呼鉆到自己的雪洞子里休息起來。

篝火漸弱，夜色更沉。

“老溫，別急?！?/p>

老李按住他的胳膊，聲音沉緩，

“小軍終究是村里的治安員，再者說了，山里有山里的規矩，急不得?！?/p>

“我懂了，老李?！?/p>

溫玉成點點頭，眉頭卻沒松開。他的心思早已從抓捕任務上飄開，滿腦子都是方才來福叼回來的那段樺樹皮 。

沒記錯的話，山里的老尋參人向來用這東西裹參，防潮又護須。

這參要是年份夠老，品相周正…… 他心里暗暗盤算，到時候在傅家面前也能露個臉，想到這心里開始熱乎起來。

一旁的夏明瞧著溫玉成這神情，也悄悄低下了頭，指尖無意識地撥弄著篝火邊的枯枝。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樺樹皮的蹊蹺，只是眼下顯然不是說這事的時候，只能把話先咽回肚里，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往陳軍那邊飄了飄。

......

“你怎么才回來？東西拿到了？”

天快亮時，魏援朝才踉蹌著摸到一處營地。

營地里人不多，只有三個身影圍坐在篝火旁，見他來都抬了眼。

“拿到了。媽的，晦氣！那地方被帶崽的母熊占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熊引開，這才趕緊把東西取出來?！?/p>

魏援朝大咧咧地罵著，故意拍了拍沾雪的褲腿，臉上擺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指了指臉上的青腫，還有身上衣服的狼狽。

可問話的人壓根沒心思聽他訴苦，眼睛直勾勾盯著他懷里掏出來的木盒子，喉結動了動：

“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