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
“是……是吳百戶他們有錯在先去挑釁人家。”
“你親自去把糧餉給人家送過去,足額!”
“另外再送些酒肉過去就說……”
“就說是我給林都尉接風洗塵的。”
“大人?!”
張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按我說的做!”
張猛咬著牙,滿臉屈辱地退了出去。
高俅獨自一人坐在書房里,只覺得一陣陣心悸。
他妥協(xié)了。
這個林火,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
……
夜幕降臨。
安州城陷入一片寂靜。
林火站在剛剛搭建好的哨塔上,俯瞰著這座城池。
遠處是燈火通明的知州府和豪商宅邸。
近處是陷入黑暗的貧民陋巷。
白天,王主事已經(jīng)悄悄來見過他送來了一份情報。
知府高俅、安州王趙崢,兩方勢力在安州城里明爭暗斗。
還有本地的幾大士族豪強,盤根錯節(jié),連高俅都得讓他們?nèi)帧?/p>
還有那些試圖巴結(jié)他的商人們。
這個安州城,比他想象的還要渾。
……
天還沒亮透,林火的軍營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一個大工地。
五百義軍精銳,脫了半身甲胄,赤著膀子。
他們的都尉林火,正站在一堆泥土上,手里拿著一根燒黑的木炭,在一塊刮平的木板上飛快地畫著什么。
“這里加三個輪子,這么走繩。”
“懂?”
他指著圖紙上一個古怪的結(jié)構(gòu),問旁邊一個胡子花白的老工匠。
這是州軍里最頂尖的匠作師傅姓王,被張猛派來協(xié)助林火,其實就是監(jiān)視加挑刺。
王師傅湊過去,一雙老眼死死盯著那幾根簡單的線條。
滑輪組。
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東西。
但他一看就懂了。
“天……天工開物啊!”
王師傅的手開始發(fā)抖,眼神里全是狂熱。
“這么一來只要一個人就能吊起上千斤的閘門?!”
林火沒搭理他的驚嘆,木炭又劃向另一邊。
“還有這個風車警哨。”
“葉片做成這樣里面裝個簧片,風一吹或者用繩子一拉就能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幾里外都能聽見。”
“這東西沿著營墻五十步裝一個。”
王師傅徹底傻了。
他感覺自己一輩子的手藝,在這個年輕人面前,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
他“撲通”一聲跪下了。
“將軍!求將軍收我為徒!”
“老朽……老朽愿意給將軍當牛做馬!”
林火眼皮都沒抬一下。
“沒空。”
“照著圖紙做,做不出來再來問我。”
說完,他把木板扔給王師傅,自顧自地走向另一邊,開始檢查新兵的隊列訓練。
王師傅捧著那塊木板,如獲至寶,老淚縱橫。
沒過多久,幾名穿著州軍服飾的兵痞,吊兒郎當?shù)鼗斡七^來。
領(lǐng)頭的是個都頭,張猛的親信,特意來找茬的。
“喂!你們這兒誰管事?”
“知不知道軍營重地不許私自改造……”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卡在了喉嚨里。
兩名負責警戒的義軍士兵,默不作聲地橫過長矛,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兩名士兵,身上穿著嶄新的皮甲,手里的長矛閃著冷光。
那都頭感覺自己的冷汗“唰”一下就冒了出來。
“誤會……誤會……”
“兄弟們辛苦了,我們就是路過隨便看看,隨便看看……”
他一邊說,一邊帶著手下,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從頭到尾,那兩個義軍士兵一句話都沒說。
就在這時,一隊儀仗開進了安州城。
為首的是一匹白馬,馬上坐著個面白無須的內(nèi)官,穿著一身嶄新的緋色袍服。
州府衙門里,高俅的幕僚們伸長了脖子看。
“就這?”
“雷聲大雨點小啊。”
“一個臨時差遣幾箱子賞賜,這不就是打發(fā)叫花子嗎?”
“看來這林火也不過如此。”
“圣眷?我看未必。”
林火的軍營門口,儀仗隊停下。
那為首的太監(jiān)翻身下馬,他看到營門口的哨兵時瞳孔縮了一下。
好兵。
他再看那營墻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迎風轉(zhuǎn)動的古怪風車。
有意思。
“咱家乃是宮中司禮監(jiān)秉筆,奉陛下旨意前來宣詔。”
“安州都尉林火何在?”
他的聲音尖細,卻中氣十足,傳出老遠。
林火不緊不慢地從營中走出,臉上沒什么表情。
“末將林火接旨。”
他單膝跪地,姿勢標準,但僅此而已。
太監(jiān)展開明黃的圣旨,朗聲念誦起來。
無非是些官樣文章。
嘉獎林火抗擊北狄有功,忠勇可嘉,擢升為“安州防御使”,仍是臨時差遣,但名頭響亮了不少。
賞黃金百兩,白銀千兩,絹帛百匹。
最后,太監(jiān)從身后的小黃門手里接過一個盒子。
“陛下另賜下令牌一面,可節(jié)制安州境內(nèi)團練鄉(xiāng)勇,望林將軍善用此物為國分憂。”
話說的漂亮,但林火心里跟明鏡似的。
這令牌不是調(diào)兵的金牌虎符,能節(jié)制的團練鄉(xiāng)勇,說白了就是些地主武裝和民兵,能有多大用處?
皇帝姐弟在丞相陳北舟的眼皮子底下,能做到這一步已經(jīng)是極限了。
這是在表態(tài)。
既是安撫他也是做給天下人,尤其是做給那位權(quán)傾朝野的丞相看!
看,我這有個人,雖然我還不敢大用,但你們也別想隨便動他。
“臣,謝陛下天恩。”
林火雙手接過圣旨和令牌盒子,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
那太監(jiān)深深地看了林火一眼,“林將軍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
“咱家還要回京復(fù)命就不多叨擾了。”
“公公慢走。”
林火起身,客氣地拱了拱手。
……
夜深了。
軍營里除了巡邏隊的腳步聲,一片寂靜。
林火的書房里。
他正對著一張安州地圖出神。
窗外,一道黑影閃身進了書房。
林火頭也沒回。
“身手不錯,宮里的大內(nèi)侍衛(wèi)?”
那黑衣人身形一僵,全身肌肉瞬間繃緊,殺氣一閃而逝。
他沒料到自己會被發(fā)現(xiàn)。
林火轉(zhuǎn)過身,指了指桌邊的凳子。
“坐吧。”
“大白天的演戲還不夠晚上還來一出,你們主子也挺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