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蕭瑾瑜輕敲車壁,沉聲道。
車夫勒住韁繩,馬車立即停下來。
車外的隨從還沒來得及上來替他開車門,蕭瑾瑜已經推開車門,他身著一襲月白色的長袍,衣襟處繡著斜紋銀絲,晨曦的日光斜照在上面透出水波紋的樣式。
他環顧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街邊支著的一個煎餅果子攤上,攤主是個身著素色衣裙的女子,正在熟練地攤開鏊子上的面糊,隨后翻轉,刷上醬料。
距離有些遠,但是從馬車上出來后,蕭瑾瑜鼻間那股香味卻越發濃郁。
蕭瑾瑜皺眉,有些排斥許久未曾見過的身體反應,他只能盡量地壓制住從身體傳來的進食**,壓低聲音對一旁候著的隨從說:“長福,買一份那小攤上的小吃!”
長福聞言,先是一頓,后是一驚。
他心想,難道是這回太醫開的開胃湯藥起作用了?
“快去!”旁邊的高個隨從見他未動,連忙催促。
長福反應過來,不再去想其他的事,連忙領命前去。
然而,領命過來買煎餅果子是一回事,他親自站在這么長的隊伍里排隊買是另外一回事。
“這么多人排隊?”長福小聲嘀咕,不過并沒有要去前面插隊的意思。
站在他前頭的人聽到他的話,轉過頭來,眼中全是了然于心,伸手輕指在他前面的幾個人,小聲對他說:“小郎君怕是不知道,這隊伍原本還沒這么長,這些人都是吃完又來買的!”
長福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這回就注意到那人手一個的煎餅果子上去。
那煎餅果子看起來外皮金黃,里面好像還放著肉片和菜蔬,褐紅色的醬汁刷在上面,泛著一層誘人的光。
看起來,這煎餅果子好像是挺不錯的,長福不自覺地吞咽口水。
同時他又忍不住在心中唾棄自己,他從小跟著公子,什么山珍海味沒見過,怎么能被這些市井小吃給誘惑了!
站他前面的人只一心跟他交流心得:“所以小郎君,等下能買兩個就別買一個,能買四個就別買兩個,否則吃完要是還想吃,就只能來這再排隊。”
”排隊也不是完全都能買上,也有可能會出現面糊全部用完,一個都不剩的情況。“那人說到這里,面色看起來有些失落。
“郎君之前沒買到這一家的煎餅果子?”長福問他。
那人連忙搖頭,神情又得意起來,對他說:“那可沒有,昨個倒數第二個的煎餅果子就是……”
后面,長福邊排隊,邊聽那人講解煎餅果子的事情。
輪到他的時候,還沒有等蘇霆介紹煎餅果子的品類,長福的話已脫口而出:“來三個豪華升級版的煎餅果子!”
蘇霆一頓。
眼前的人看起來可不像是光顧過的客人,竟然沒想到,他對煎餅果子品類了解得這么清楚。
不過驚訝歸驚訝,蘇霆還是沉穩地算賬收錢,問過忌口后就給蘇兮報上菜單。
“阿姐,其中一份不放芫荽。”
蘇兮正在攤面糊,鬢角的碎發扣在耳后,聽到蘇霆的話,才抬起頭看眼前的顧客。
不放芫荽?
芫荽,就是香菜。
來這里這么久,還是蘇兮頭一次見到不碰香菜的人,真是難得一見。
不過,蘇兮很快移開目光,專注地攤起餅來。
竹耙劃出利索的弧線,動作越發嫻熟。
蘇兮將煎餅果子鏟出來,蘇霆接過,用油紙飛快將其包起來,然后遞過去說:“客官,剛出爐的,趁熱吃才香!”
長福接過油紙,稍一低頭,就聞到一股令人垂涎的味道,他心想:排這么長隊好像是有點道理的。
等等,排隊排這么久!
他們公子一早出城送人又趕忙去京兆尹上任,等這么久,人該不會早走了吧?
想到這里,長福抓緊油紙,轉頭就跑。
果不其然。
等他氣喘吁吁到剛才馬車停下來的地方,這里已經馬去人空。
長福喘著粗氣,左顧右盼,神色緊張。
就在這時候,一個身攜佩劍身著利索短打的人出現,在他肩膀一拍,然后無甚情緒地說:“吏部的人已經到京兆尹府門口,公子已經過去了。”
“長越,你嚇死我了。”
長越神情沒太大變化。
不過看到他出現,長福還是大松一口氣,連忙說:“那我們也趕緊去,公子還沒用早食呢!”
長越是知道蕭瑾瑜叫他去小攤上買東西了,眼神落在他手上的油紙袋上。
長福注意到他的眼神,下意識地把煎餅果子往身后藏了藏,護食地說:“只有三份,公子一份我一份,再給長安一份就沒了。”
“……”長越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然后轉頭就走。
動作太迅速,以至于長福還沒來得及喘勻呼吸,就又快步地小跑起來跟上去。
“長越,你慢一點!京兆尹官府就在那里又不會動,你慢點走!”長福勉強跟上他的步伐。
兩個人向京兆尹官府走去。
無獨有偶,蘇兮也從顧客的交談中了解到新兆尹走馬上任的消息。
“新上任的京兆尹是那個蕭府的郎君,一大早就看到吏部的原侍中讓人去府門等著,估計是等著見新兆尹呢。”一個做衙役打扮的,皮膚黝黑的男人小聲跟同伴交流。
“怪不得吏部的人起那么早,原來是趕著去溜須拍馬。不過,新的京兆尹,蕭府的蕭郎君,那不就是旬陽郡主留下那個郎君?”另一人也做衙役打扮,右臉上有顆黑痣,看起來很是憨厚。
——咚。
前面那人使勁敲了后頭那人一下,左右都謹慎地看過,確認沒什么人后,這才壓低聲音皺著眉地說:“何首,你不要命,我還要命呢,提什么旬…郡主,不知道汴京城里到處都是眼線嗎?說錯話,腦袋怎么掉的,我看你都不知道。”
被敲的人面露委屈,捂著額頭說小聲辯解:“頭兒,不是我提的,明明是你先提的。”
“我提你就接話,那我還讓你去撞死呢,你去不去?”被叫‘頭兒’的衙役冷哼一聲。
那人不再吱聲。
被叫“頭兒”的衙役見他不吭聲,神色這才恢復正常。
“郎君在衙門做事?”蘇兮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