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老成的蘇霆眉眼清冽,開口說:“那就是要幫阿姐再擺幾次攤!”
難得見蘇霆有小少年調皮的時候。
對于這個事情,蘇兮當然沒有異議,畢竟湊夠那筆獅子大開口的束脩還是需要幾天時間的。
兩個人就蘇霆讀書的事交完心,都算是解決了心頭一樁大事,正準備再拿一塊餅吃,一低頭就看到原本還剩三四塊醬香餅的盤子變得干干凈凈的。
蘇兮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蘇霆則是立刻轉頭,看向蘇誠:“阿誠!”
蘇誠聞聲,睫毛輕輕眨動,又舔了舔嘴邊的醬,很是無辜老實地說:“阿兄,因為阿姐做的餅太好吃了,我忍不住!”
一句話讓蘇兮哭笑不得。
蘇霆也是啞口無言,盯著蘇誠軟萌無害的臉蛋看了又看。
眼看“小大人”因為一口餅被氣出小孩模樣,蘇兮實在想笑,伸手在兩個人腦袋上挨個一敲。
“阿霆不氣,阿姐等下給你做個煎餅果子,至于阿誠,就罰你等下看著阿霆吃?!?/p>
蘇誠不太理解懲罰的意思,歪歪腦袋,扎起來的兩個小啾啾搖搖晃晃,很是可愛。
“阿霆,你等下收拾碗筷?!?/p>
蘇霆點點頭,蘇兮起身,準備去廚房弄煎餅果子的食材,走到一半又想起來一件事兒轉回頭說:“明天讓阿誠跟我們一起去攤上。”
方家使壞不讓村里小孩跟蘇誠一起玩,蘇兮是不放心把人留在村里的。
蘇霆也能想到這一點。
他輕輕頷首,然后轉頭對蘇誠說:“你明天去攤上可不允許搗亂,得幫阿姐干活?!?/p>
蘇誠乖巧點頭。
于是乎,第二日拿著卡片來買煎餅果子的客人就發現:咦,煎餅果子小攤怎么多了個“活廣告”?
馬三就是發現這“活廣告”的其中一人。
他是在渡口上管人搬貨的,也算是一個小管事,平常只負責管理力工,不做什么出力的活兒。
渡口上來往的船只都是商戶,出手很是大方,給渡口管事的工錢并不少,他又不像其他人喜歡吃喝嫖賭,基本上工錢都能剩下來,唯一的興趣愛好就是喜歡些吃食,尤其是這新鮮的吃食。
因此,在昨天得知舟橋這邊的早市上新開了一個賣煎餅果子的小攤之后,馬三就忙不迭地跑過來了。
結果誰能想到排隊排到一半,就煎餅果子小攤面糊沒了。
他正覺得氣惱,然后聽到攤主小娘子的那番又是道歉又是送東西的話,心中的氣到底是散了些。
也正因為那段話,馬三今個一早就讓人盯著這邊的角落,看到煎餅果子小攤一擺,立馬就過來了。
馬三排在第三個,他之前聽人介紹過煎餅果子“基礎版”和“豪華版”的區分。
所以排到他時,馬三正想說“來個豪華版”,然后一抬眼就看到攤主小娘子的旁邊一個三歲大小孩正捧著夾肉的煎餅果子吃得那叫一人投入。
“小娘子,那個小郎君吃得也是煎餅果子?”馬三被他的吃相誘惑到,好奇地問。
“是的,那個是雙蛋另外加肉的豪華升級版煎餅果子,八文錢一個?!碧K兮聽到他的提問,笑意吟吟地解答。
馬三聽了解釋,決定下得那叫一個干脆利落,直接甩出銅錢連同昨個的竹片遞過去:“來兩個豪華升級版的煎餅果子?!?/p>
蘇兮點頭應下,然后極快速地舀面糊,攤餅。
蘇霆則是在一旁接過銅錢和竹片,對他說:“郎君,竹片額外給您贈送一份小菜,菘菜,咸菜可以二選一。”
“還真送??!”馬三略微震驚,隨后指指咸菜。
排在他后面的人見這一幕,紛紛問他什么情況。
馬三就把昨天竹片的事情跟他們說了說,還不忘對他們說:“小娘子人品貴重,做生意誠信,咱們以后可要好好支持她!”
眾人附和。
蘇兮翻餅,耳邊聽到他們的議論,嘴角微微上揚。
等了沒多久,馬三捧著兩個熱騰騰新鮮出爐的煎餅果子從攤子前面出來,原本他是想帶回去吃的,但是剛走一半,那餅的香味就直往他鼻子里躥。
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馬三拿起餅啃了一口,只一口,他的胃就被外表酥脆,內里混合蛋香、肉香、醬香的煎餅果子征服了。
“真他娘的好吃啊!”他感嘆道。
他突然有些后悔就只買了兩個煎餅果子,他想著人要是不多就再排隊買兩個,沒想到一回頭,就看到比昨天還長的隊伍。
馬三:……
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以后這個小娘子的攤位怕是更難排了。
烏木馬車碾過青石板路,車軸發出沉悶的咿呀聲。
蕭瑾瑜斜倚在馬車的軟榻上,左手邊放著一本案卷,右手邊是裊裊升起煙霧的博山爐,車廂內壁懸著黑色暗紋的錦帳,燃著的安神香明明滅滅,卻壓不住從車外飄來的市井氣息。
突然,馬車停下來。
“公子,前面是東城門早市,要不要吩咐車夫繞路?”隨從在外面低聲請示。
蕭瑾瑜沒有立刻回答,然后伸手撩起車簾,看向車外,目光掠過街邊的沿街叫賣的貨郎。
貨郎的擔子里裝的是熱氣騰騰的灌湯包子,皮薄餡大,外皮晶瑩剔透,氣味順著空氣進入車廂。
明明是所有人聞上一口都恨不得塞進口中,盡情滿足口食之欲的東西,蕭瑾瑜看一眼,竟沒有任何感覺。
沒有食欲,沒有味覺,如同嚼蠟。
蕭瑾瑜只覺索然無味,放下車簾,沉聲對車外的隨從說:“不必繞行,直接過去即可?!?/p>
車外的隨從聽到他這話,先交代其他人正常前行,然后才面露難色,轉頭看向旁邊的人,小聲地說:“太醫開的藥在車上嗎?”
“在?!迸赃叺娜诵÷暬厮壑幸矌е鴵鷳n,“不過,這些天公子喝過幾回,似乎都沒有多大用?!?/p>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目光中感受到同樣的憂慮。
蕭瑾瑜并不知道車外兩個隨從的想法,他垂眸看著面前的灰褐色的藥湯,然后抬手,將藥湯倒在小爐中。
馬車忽然顛簸了一下,藥汁飛濺出來落在他的袖子上,蕭瑾瑜下意識蹙眉。
可就在這時,一陣濃郁的餅香——那是焦脆的餅香、麥香和濃郁的醬香,還混著雞蛋與蔥花、咸菜的味道,徑直鉆入他多年對味道毫無察覺的鼻間。
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