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隨從回話,馬車又傳出其他話。
“回京兆府。”
“是。”隨從立即應下,趕馬的同時又表情甚是糾結。
所以那剛才的問題還答不答?
馬車啟程,碾過舟橋邊市井的青石板,發出聲響。
蕭瑾瑜正捏著剩下的油紙,神情不明。
他其實也沒反應過來,剛才為什么會問那個問題。
應該是近日忙公務太疲倦,一時走神吧。
蕭瑾瑜在心中這么想,手指伸向車窗,輕輕往外一推,看向車外。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蘇兮正巧抬頭。
兩個人的目光就這么撞到一起,在空中相會。
蕭瑾瑜此刻也才看清楚,最近對他有諸多“影響”的人。
不得不說,蘇兮是有一副不錯的皮囊的。
盡管只著一身素色青布襦裙,青絲隨意挽起,沒有復雜發髻,但是一雙靈動眼眸,含水的眼睛,小巧的鼻頭,依舊讓她在人群中美得格外突出。
就連額頭上的汗珠,都看起來晶瑩剔透的仿佛玉珠一般。
想到這里,蕭瑾瑜忽然放下車窗。
當然,與此同時。
蘇兮也在端量馬車上的人。
馬車里面光線并不是太亮,這個角度看車上的人下頜線輪廓很清晰,但是基本上的五官就稍有不足,只能看個大部分。
不過也就是一個大概,也讓蘇兮迅速將它與印象中的某個側臉相結合。
那個京兆府尹?
得出這個結論,蘇兮驚訝的同時幾乎是立刻收回目光。
糟糕!
竟然是他?
蘇兮瞬間就想到,這人那敏銳的目光,心道:不會又讓他看到這里吧。
正想著呢,旁邊的蘇霆輕聲叫:“阿姐?”
蘇兮回神,忙去看他。
“芫荽沒有了。”蘇霆指指裝芫荽的小筐,說完又往遠處看,隨口問,“阿姐,你在看什么?”
“沒什么。”蘇兮連忙說,然后用余光去看不遠處,發現那輛馬車已經不在了。
頓時,她又松了一口氣。
但是想到蕭瑾瑜,蘇兮又莫名提起一口氣,轉頭問蘇霆:“阿霆,朝廷法文中應該沒有窺視貴人的罪吧?”
蘇霆不解但是搖頭。
“那就行。”蘇兮長松一口氣。
如此便好,要不等跟方家打官司,還是有些尷尬的。
不過,這眼看距離期限的十天越來越近,這方家……
——砰。
方恒豐一掌拍到案桌上,桌上的茶盞砸到地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這動靜嚇方劉氏一跳。
“跟蘇家早就定下的婚事,怎能說退就退,還弄到現在退無可退的地步。”方恒豐怒氣沖沖說道。
他就沒想過,也就出去十來天,方劉氏竟然敢不告訴著他,就讓人在蘇家兩口雙亡之際做出讓人上門退親的事情。
都不必他出去打聽,想也能想到,這村中的人會如何看他,如何看方家!
那是何等一個喪良心的人家!
竟然趁人之危,做出來這樣不仁不義的事來。
方劉氏被他的反應嚇到,不過也清楚退婚的事瞞不了多久,遲早會被他知道,也沒有犟嘴不承認。
“若是以前,那個蘇兮的確對于二郎是個不錯的,但是如今那蘇家二老已逝,還剩下兩個未長大的小的,倘若還要履行那樁婚事,對二郎沒太大助力。”
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方柳氏干脆都把話攤開來說:“更何況此一時彼一時,二郎如今秋闈在即,府學的司業可說過,若無意外,這一回二郎必定在榜。”
方恒豐自認還算了解這個發妻,聞言冷哼一聲,指著右手邊的博山爐,冷笑道:“如此嗎?”
方劉氏表情微變。
“恐怕不是。”方恒豐直言道,“怕退掉那門婚事的原因并不是因為什么二郎科舉后與人不配,而是因為看中哪家的高門貴女要攀高親事吧。”
“高門貴女有什么不好?”方劉氏不以為意,小聲嘀咕。
距離很近,方恒豐聽得清清楚楚,一個字不落。
他頓時怒極。
“有何不好?”
“別人熱孝尚且在身,我方家就迫切地去退親,這怕不是三五里都要傳我方家的是非。”他氣得面色通紅,突然咳嗽起來。
一旁的方長余急忙上前,輕拍他的后背,給他順氣。
同時也連忙勸慰:“父親莫氣,母親這也是為長風著想,想讓他有個更好的婚事。”
方恒豐聽他說這個,立馬把他推開,看著他冷聲道:“沒遠見的東西,滾遠一點!”
方劉氏本來還有些心虛,見他推人立即起身,對他說:“誰是個沒遠見的東西?”
“不明顯嗎?”方恒豐冷笑,“朝廷的科舉從來講究的都是選賢舉能,名聲純良之人。”
“二郎卻無端在秋闈前冠上一個背信棄義的罪名,要是無人舉報,那就小事化了。要是有人舉報,他能不能進入秋闈的考場還不一定。”他說到這里,面色已經鐵青如冷色。
方劉氏可從沒想過這個后果,聞言一驚,不自覺后退,倒在椅子上。
方長余連忙去扶人。
方劉氏揮開他的手,著急地問:“竟然如此嚴重?”
方恒豐不語,輕甩衣袖。
半晌,方劉氏想到蘇家的現狀又坐直身體,不確定地說:“應該…不…不會有人舉報吧?那兮姐兒性情溫和,應該不會……”
話音未落。
就見一個胖得跟個球一樣的小男孩跑進來,進來就喊:“糟了,糟了,母親,蘇誠那小東西說他阿姐去京兆府了,要我們趕緊還東西,不然就找官告我們!”
“什么告官?”
跑進來的小胖子聽到聲音,這才注意到坐在堂上的人,聞言動作一頓,瞬間低眉耷眼,小聲地叫:“父親,您…回來了。”
方長余也立刻在一旁打圓場:“父親,小房最近讀書太累了…”
“告什么官?”方恒豐打斷他,徑直又問。
方小房沒有辦法,只能斷斷續續講了一遍他聽到的事情。
“……要是不按時還東西,就去官府抓我們。”
方恒豐聽完了全部,面色更是糟糕,鋒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方劉氏,聲音冷沉如冰:“告訴我,你怎么讓人退的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