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格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陸滄瀾能清晰聽到自己 “咚咚” 的心跳聲,和外面錦衣衛沉重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像是踩在鼓點上,每一步都敲得他神經緊繃,手心的冷汗早已浸濕了衣衫,緊緊貼在背上,涼得刺骨。
“錦衣衛辦案!乞丐,可曾見過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高七尺有余,穿青色長衫,眉眼間帶幾分英氣?” 威嚴的聲音在廟內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光是聽著,就讓人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楚天闊佝僂著身子,慢悠悠地晃了晃酒葫蘆,酒液撞擊葫蘆壁發出 “咕咚” 聲,配合著他醉醺醺的腔調:“官爺喲,您瞧瞧這鬼天氣,大雨跟瓢潑似的,老乞丐我躲在這破廟里都快凍成冰棍了,哪還有心思看什么少年啊?再說了,這深更半夜的,誰家少年會往這荒廟里跑?” 他一邊說,一邊還故意打了個哆嗦,模樣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搜!仔細搜!每個角落都別放過!” 那聲音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下令。
頓時,雜亂的腳步聲在廟內響起,桌椅被翻動的 “吱呀” 聲、兵器碰撞地面的 “叮當” 聲,還有錦衣衛們低低的交談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無形的網,將整個城隍廟籠罩。
陸滄瀾蜷縮在暗格里,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只能將氣憋在胸口,感覺肺都快要炸開了。
他死死盯著暗格的石板縫隙,生怕下一秒就有刀槍刺進來。
忽然,“噗嗤” 一聲輕響,一桿長槍猛地刺入他藏身的暗格,槍尖離他的臉頰只有寸許距離!冰冷的金屬寒氣撲面而來,陸滄瀾甚至能看到槍尖上閃爍的寒光,還有槍桿上雕刻的細密紋路。
他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了,連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稍微一動,就會被槍尖刺穿喉嚨。
“報告蕭千戶,這暗格里是空的,沒有發現那小子的蹤跡!” 持槍的錦衣衛拔出長槍,對著廟門口的方向喊道。
被稱為蕭千戶的人沉默了片刻,腳步聲緩緩靠近暗格,陸滄瀾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石板,落在自己身上。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留下幾道血痕,可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老乞丐,” 蕭千戶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審視,“本千戶再問你一次,若是日后見到那個少年,必須立刻報官。他是朝廷欽犯,涉嫌殺害林家滿門,罪大惡極!”
“什么?!” 陸滄瀾在暗格里猛地一驚,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
自己竟然成了殺害全家的兇手?
九王爺不僅要滅他滿門,還要讓他身敗名裂,背負這千古罵名!
一股滔天的恨意和委屈涌上心頭,他差點忍不住沖出去辯解,可理智告訴他,現在出去,只會白白送死。
“哎喲喂!官爺,這可了不得了!” 楚天闊夸張地叫了起來,聲音里滿是 “驚恐”,“殺害滿門啊!這么大的罪,老乞丐要是見到了,肯定第一時間就去報官,絕對不敢隱瞞!您放心,您放心!”
又過了片刻,蕭千戶似乎終于打消了疑慮,沉聲道:“撤!”
雜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再也聽不見。
可楚天闊卻沒有立刻放出陸滄瀾,而是依舊站在原地,側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眼神警惕。
陸滄瀾在暗格里焦急地等待著,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楚天闊才緩緩走到暗格前,推開石板。
“他們走了。” 楚天闊的面色異常凝重,看著陸滄瀾,語氣沉重地說,“小子,你現在不僅是喪家之犬,還是朝廷欽犯了。”
“我什么都沒做!是九王爺的人殺了我全家!是他們!” 陸滄瀾再也忍不住,激動地站起身,聲音因為憤怒和委屈而顫抖。
他想起父母的慘死,想起那些無辜的仆人,想起自己現在背負的污名,眼眶瞬間紅了。
“九王爺既然敢動手滅你林家滿門,自然早就做好了全套的安排。” 楚天闊冷笑一聲,眼神中滿是嘲諷,“恐怕現在,你的畫像已經貼滿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懸賞捉拿你的告示也早就傳遍了全城。從今天起,你在明,他們在暗,每一步都得小心謹慎,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條。”
陸滄瀾如墜冰窟,渾身冰涼。
他原本以為,只要找到楚天闊,就能找到為家人報仇的希望,可現在看來,自己連活下去都成了奢望。
他無力地坐在干草上,眼神茫然:“那... 那我該怎么辦?我還能為我的家人報仇嗎?”
楚天闊凝視著他許久,忽然開口問道:“龍紋玨在你身上,對不對?”
陸滄瀾下意識地捂住胸口,警惕地看著楚天闊,眼神中充滿了防備。
父親臨終前囑咐過他,龍紋玨關乎家族命脈,絕不能輕易示人,更不能相信任何人。雖然楚天闊救了他,可他還是不敢完全放下戒備。
“別擔心,我對你的龍紋玨沒有興趣,也不會搶你的東西。” 楚天闊看出了他的警惕,輕輕嘆了口氣,解釋道,“我只是提醒你,那枚玉佩遠比你想象的更重要,絕不可輕易示人。九王爺之所以不惜一切代價滅你滿門,八成就是為了這枚龍紋玨。你一定要把它藏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它在你身上。”
“這玉佩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為什么九王爺一定要得到它?” 陸滄瀾忍不住問道,他心中對這枚從小就不讓碰的玉佩充滿了好奇。
“傳說,它是開啟龍淵秘境的關鍵之一。” 楚天闊壓低聲音,湊近陸滄瀾,仿佛怕被人聽到,“具體里面藏著什么,老乞丐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龍淵秘境關系到天下氣運,若是落入九王爺這種野心勃勃之人的手中,后果不堪設想。如今九王爺既然已經動手,說明他已經按捺不住,想要奪取龍淵秘境,實現他的野心了。”
陸滄瀾想起父親臨終前的遺言,連忙問道:“前輩,您可知楚天闊前輩在何處?我父親臨終前讓我一定要找到他,說他能幫我。”
楚天闊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眼神復雜地看著陸滄瀾,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語氣低沉地說:“楚天闊十年前就已經死了。你找不到他的,別再白費力氣了。”
“死了?” 陸滄瀾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父親寄予厚望的人,竟然早就死了。那自己的希望,豈不是徹底破滅了?
“是啊,死了。” 楚天闊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聲音有些沙啞,“如今這世上,只剩下一個醉生夢死的老乞丐楚酒鬼。孩子,你若是信得過我,就在這破廟里暫避風頭。等天亮之后,我給你指一條明路,讓你能安全離開金陵城。”
陸滄瀾猶豫了片刻,看著楚天闊真誠的眼神,又想到自己現在無依無靠,除了相信這個父親曾經的棋友,再也沒有其他選擇。他點了點頭,輕聲說:“我信您。”
楚天闊安排他睡在干草鋪上,自己則拿著軟劍,守在廟門口,警惕地觀察著外面的動靜。
陸滄瀾經歷了一夜的驚嚇和悲痛,早已疲憊不堪,躺在干草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可他的夢中,全是林家滿門慘死的血腥場景,還有父親臨終前那充滿期盼和擔憂的面容,以及母親溫柔的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