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揚，好消息！’”陳宏利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

“‘什么好消息？有人給你介紹對象了？’”莫天揚打趣道，臉上掛著揶揄的笑。

陳宏利一噎，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就不能說點正事？就咱們村這光景，誰家姑娘愿意嫁過來？”

莫天揚哈哈一笑：“行行行，那你說，啥事兒？”

“‘莫老三那邊鬧起來了。’”

“‘這兩天他不是挺老實，門都不出嗎？還能鬧出啥動靜？’”莫天揚有些意外。

“‘讓你猜中了！’”陳宏利壓低聲音，“‘跟他合伙養豆芽那幾個親戚朋友，真投了三十多萬進去！買豆子、置機器。前陣子他們不是往家拉了好多豆子嗎？豆子錢還沒結清呢！剛才賣豆子的人直接上門，把剩下的豆子全拉走了，連押金都沒退！這下好了，錢打了水漂，家里就剩那幾臺破機器，那些人能干嗎？立馬就翻臉鬧起來了！’”

莫天揚冷冷一扯嘴角：“‘為了錢，他們什么法子都想得出來。就算沒這檔子事，早晚也得因為分贓不均打起來。’”

“‘為啥？’”

“‘哼，’莫天揚眼神里透著不屑，‘‘合伙的幾個人，個個心里都打著小算盤，想著怎么算計別人。這種心不齊的合作，能長久才怪。’”

正說著，莫天揚的手機響了，是張學濤。陳宏利見狀，識趣地指了指院外：“‘天揚，我去外頭轉轉。’”

“‘濤哥，有好消息？’”莫天揚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張學濤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反常的沉默讓莫天揚心頭一緊。這段時間聯系不少，張學濤還從沒這樣過。

“‘天揚……’”張學濤的聲音沉了下去，“‘我的店，讓黑虎的人給砸了。’”

莫天揚眼神驟然一寒：“‘他們真是無法無天了！濤哥，是我連累了你。’”

“‘算不上連累！’”張學濤語氣反而透出一股狠勁，“‘這一陣子你供的貨讓我賺了不少，本來就打算盤個大點的店面。他們這么一鬧，不過是逼我早點下決心罷了。’”

“‘可黑虎就在縣里盤踞，他要是……’”

“‘放心！’”張學濤打斷他，“‘這段時間托你的福，我認識了不少市里的朋友，路子也寬了些。我這就動身去市里，看看他們能不能幫上忙。’”

“‘咱們都是底層小人物，他們會為了咱們出手？’”

“‘天揚，你可千萬別小看了自己！’”張學濤語氣篤定，“‘我能搭上這些人脈，全是因為你！沒有你那些頂好的豆芽、鯽魚、小龍蝦，他們可能連正眼都不會瞧我一下。現在呢？他們天天打電話求著我供貨！我這攤子要是真黃了，他們上哪兒再去找這么好的豆芽、小龍蝦、鯽魚去？’”

莫天揚微微一怔，隨即眼底終于浮起一絲真切的笑意：“‘那……要不我明天先給你帶點鯽魚、小龍蝦過去，穩住他們？’”

“‘千萬別帶！’”張學濤立刻否決，“‘帶了他們就不著急了！就得讓他們急，這事兒才能有轉機！’”

掛斷電話，莫天揚感覺心頭壓了幾天的巨石松動了一些。這些天他一直在琢磨黑虎的事。莫老三那些陰招他倒不怕，真正頭疼的是黑虎那幫人——連執法者都拿他們沒辦法，自己雖然不怕正面沖突，卻擔心他們毫無底線的報復。

張學濤這個電話，像在濃霧里透進了一束光。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種出來的豆芽，竟能有這樣的份量。如果真能驚動市里的大人物出手……那黑虎這個毒瘤，或許真的……

這天中午，沛川市一家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包廂里，巨大的圓桌旁圍坐著十幾位衣冠楚楚的男女。其中幾位的談吐和氣質，明顯透露出不凡的身份。

在沛川，這群人無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此刻，他們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時瞟向緊閉的包廂門。

終于，房門被推開。穿著明顯與在場眾人格格不入的張學濤走了進來，他臉上帶著歉意，雙手合十：“實在不好意思，各位！店里臨時出了點事，來遲了。”

“沒事沒事，我們也剛到不久。”有人立刻回應。

張學濤剛坐下，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中年男子便笑著問道：“濤子，今天帶了多少好貨過來？大伙兒可都等著呢！”

張學濤苦笑著搖搖頭。這個動作讓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笑容凝固在臉上。

“濤子，這里沒外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另一個聲音關切地問。

張學濤深吸一口氣，環視一圈：“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給大家送豆芽和胡蘿卜了。”

“什么？！”話音未落，幾乎所有人都猛地站了起來，震驚地盯著他。“怎么回事？你那個供貨的朋友不做了？”

“不是不做，”張學濤的聲音沉了下去，“是他得罪了我們縣的黑虎。今天黑虎直接找上了我，把我的店……砸了。他放話說，只要他黑虎在沛川一天，我就別想再開店。”

“報警啊！”有人脫口而出。

“報警？”張學濤的笑容更苦了，“黑虎心狠手辣，他們根本不敢管，怕報復！這些年被他打傷打殘的人還少嗎？可他賠點錢就沒事了，照樣逍遙法外！”

“啪！”一聲巨響！一個四十多歲、面沉如水的中年男人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臉上滿是壓抑不住的怒意：“無法無天！他真當自己是沛川的土皇帝了？！濤子，這事你別管了，交給我！”

……

同一時間，莫天揚正獨自漫步在村外的沙地邊上。眼前這幾十畝沙地，是他全部的希望。前些天，村里人剛把地里的小石頭都仔細撿了出去。隨著天氣回暖，凍土開始消融，陳宏利已經帶人開始翻耕。幫忙的人跟在后面，又將翻出來的新石頭一一撿走。

不遠處，曹勇正指揮著幾個人，將從院子挖出來的泥土和買來的農家肥仔細混合，均勻地撒在剛翻好的沙地上。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肥料混合的獨特氣息。

“天揚，”曹勇看見他，擦了把汗走過來，指著這片沙地問，“你真不打算用化肥？”

莫天揚望著這片承載著希望的沙土，堅定地搖搖頭：“勇叔，現在外面用化肥農藥種出來的東西太多了。咱們這兒本來就偏，種菜成本就高，要是再用化肥農藥，成本更高，怎么跟縣城周邊的菜爭？所以咱們必須得走不一樣的路，靠品質，靠‘綠色’，去打開高端市場。這是咱們唯一的優勢。”

曹勇點點頭，臉上是信任的神情：“你年輕，腦子活，見識廣。你說怎么干，咱們就怎么干！我們這些老家伙都跟著你干！賺了錢最好，賺不到錢，大不了明年再想辦法，總餓不著！”

“勇叔，”莫天揚目光投向村子的方向，“莫老三他們那邊……這幾天消停了吧？”

“消停多了！”曹勇哼了一聲，“因為算計你的事，他們在村里早就抬不起頭了。這回蹲大牢、罰款，加上賠你買東西，里外里賠進去十幾萬！更慘的是，跟他們合伙的那些親戚朋友，也被坑了好幾萬！那些人天天堵著莫老三家門口罵街呢！這幾天，莫老三一家都躲到縣城的樓房里去了，根本不敢回村。”

提到“樓房”，曹勇的臉色突然變了變，有些懊惱地看向莫天揚：“天揚，叔……叔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往心里去。”

莫天揚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眼中一片平靜：“一套樓房罷了。能用它徹底買斷那份所謂的‘親情’，跟他們劃清界限，我覺得值。要不是他們把事情做得那么絕，我或許還不會這么快醒悟，看清很多事。現在這樣也挺好，至少想吃啥吃啥，爺爺他老人家，也不用再看人臉色，受那份閑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