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將西郊的天空染成橘紅色時,霍庭深的黑色轎車停在了離倉庫半里地的樹林后。沈知意坐在副駕上,指尖捏著素描本的邊角,紙上已經畫好了倉庫的大致輪廓——是霍庭深根據手下的描述,幫她勾勒的初稿。
“待會兒我先去引開門口的守衛,你跟著我,別出聲。”霍庭深從后座拿出一件黑色短款外套,遞到沈知意面前,“晚上冷,穿上這個,別凍著。”外套上還帶著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沈知意接過時,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手,兩人都頓了一下,她趕緊低下頭,將外套往身上裹了裹,耳尖泛著淺紅。
“我記住了。”她輕聲應著,翻開素描本,在空白頁上快速畫了兩個小人——一個穿著中山裝,一個穿著旗袍,并肩站在倉庫前,旁邊寫著“小心”兩個字,像個幼稚的護身符。
霍庭深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別怕,有我。”
等天色完全暗下來,倉庫周圍只剩下幾盞昏黃的路燈時,兩人悄悄摸向倉庫。門口守著兩個穿黑褂子的守衛,一個靠在門框上抽著煙,手指不停摩挲著煙桿;另一個來回踱步,腳尖時不時踢著地面的石子。
沈知意拉了拉霍庭深的袖口,壓低聲音:“抽煙的那個,摸煙桿的動作很頻繁,說明他心里緊張,容易被驚動;踱步的那個,踢石子時力道越來越重,是不耐煩了,咱們可以等他轉身時繞過去。”
霍庭深眼中閃過一絲贊許,輕輕點頭。他從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幣,往斜前方的草叢里一扔,“叮”的一聲輕響,果然,抽煙的守衛立刻直起身,警惕地朝草叢方向望去,踱步的守衛也停下腳步,罵罵咧咧地走過去查看。
“走。”霍庭深攥住沈知意的手,她的指尖有些涼,卻攥得很緊。兩人借著陰影,飛快地溜進倉庫大門,剛躲到一堆木箱后,就聽見外面傳來守衛的抱怨聲:“哪來的野貓,嚇老子一跳!”
沈知意靠在霍庭深身邊,胸口還在微微起伏,他低頭看她,借著倉庫頂透進來的月光,能看到她眼底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用口型說“沒事”,她才慢慢平復下來,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
倉庫里堆著不少木箱,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霉味。霍庭深根據手下的情報,帶著沈知意往最里面的隔間走——那里應該是趙副會長藏證據的地方。剛走到隔間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沈知意瞬間屏住呼吸,拉著霍庭深躲到門后。
“動作快點,把賬本和印章都燒了,別留下痕跡!”是趙副會長的聲音,帶著幾分慌亂。
沈知意的心猛地一沉,霍庭深輕輕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別沖動。兩人透過門縫看進去,趙副會長正指揮著一個手下,將一疊賬本扔進鐵盆里,火舌已經舔舐上紙頁,冒出黑色的濃煙。而旁邊的木桌上,正放著那枚孔雀羽印章,在火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不能讓他燒了賬本!”沈知意壓低聲音,眼底滿是焦急——那里面說不定藏著沈家滅門案的關鍵證據。她不等霍庭深反應,就從門后沖了出去,伸手去搶鐵盆里還沒燒透的賬本。
“誰?!”趙副會長猛地回頭,看到沈知意時,眼睛瞬間紅了,“又是你這個小丫頭!當年沒把你一起弄死,真是留了后患!”他伸手就要抓沈知意的手腕,霍庭深及時沖進來,一把將她拉到身后,與趙副會長纏斗起來。
倉庫里的火光晃得人眼暈,霍庭深的拳頭精準地落在趙副會長的臉上,可趙副會長的手下也撲了過來,朝著霍庭深的后背揮拳。沈知意看得心都揪緊了,她一眼瞥見桌上的孔雀羽印章,伸手抓起來,朝著那手下的后腦勺砸過去——印章雖小,卻帶著金屬的重量,那手下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
“知意,小心!”霍庭深剛解決掉趙副會長,就看到另一個隱藏在木箱后的守衛舉著木棍沖過來,他立刻撲過去將沈知意護在懷里,木棍重重地落在他的手臂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霍先生!”沈知意看著他手臂上瞬間紅起來的印子,眼淚差點掉下來。
趙副會長趁機爬起來,朝著倉庫后門跑去,一邊跑一邊喊:“你們等著,這事沒完!”霍庭深想去追,卻被沈知意拉住:“別追了,你的手……”
他低頭看了看手臂,笑著搖搖頭:“沒事,小傷。”他看向沈知意手里的印章和那疊燒了一半的賬本,眼底滿是欣慰,“咱們拿到關鍵證據了,這就夠了。”
沈知意扶著他坐在木箱上,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袖子——手臂上不僅有紅腫,還有一道被木棍邊緣劃破的小口子,正滲著血珠。她立刻從口袋里掏出帕子,輕輕按在傷口上,動作輕柔得像在呵護易碎的珍寶。
“都怪我,剛才太沖動了。”她的聲音帶著幾分自責,眼眶紅紅的。
霍庭深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濕意,指尖帶著溫熱的觸感:“不怪你,是我沒保護好你。”他看著她專注處理傷口的樣子,月光落在她的側臉上,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輕輕顫動著,讓他心頭泛起一陣柔軟,“知意,以后我不會再讓你置身危險里了。”
沈知意抬頭看他,眼底的淚光還沒散,卻笑了起來,像月光下綻放的曇花:“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能幫你。剛才要不是我用印章砸那個手下,你說不定會傷得更重。”她晃了晃手里的孔雀羽印章,“而且,這印章可是我搶回來的。”
看著她帶著小得意的模樣,霍庭深忍不住笑了,伸手將她攬進懷里。倉庫里的火光還在跳動,映著兩人交疊的身影,空氣中的霉味仿佛都淡了些,只剩下彼此身上的溫度。
“對了,賬本。”沈知意突然想起什么,從鐵盆里撿起那疊燒了一半的賬本,小心地拍掉上面的火星。雖然大部分紙頁都被燒毀了,但還有幾頁殘留著字跡,她借著火光仔細看——上面寫著“民國十六年,沈宅,銀兩千兩,李記賬”。
“李記賬?”沈知意抬頭看向霍庭深,“難道是當年裕和商會的李賬房?”
霍庭深接過賬本,指尖拂過那些模糊的字跡,眼神變得凝重起來:“很有可能。趙副會長只是個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說不定是這個李賬房。”他將賬本疊好,放進懷里,又拿起那枚孔雀羽印章,遞給沈知意,“這個你收著,是你搶回來的,也是證明他們罪行的關鍵。”
沈知意接過印章,指尖觸到冰冷的金屬,卻覺得心里暖暖的。她抬頭看向霍庭深,月光下,他的眼神溫柔而堅定,像在說“我們會找到真相”。她輕輕點頭,將印章放進貼身的口袋里——那里離心臟最近的地方,仿佛能感受到母親當年留下密信時的期盼。
兩人趁著夜色悄悄離開倉庫,轎車行駛在空曠的西郊小路上,沈知意靠在霍庭深的肩膀上,看著窗外掠過的樹影,輕聲說:“霍先生,等找到兇手,給沈家報了仇,我們去蘇州好不好?去看看我母親當年生活的地方,看看你母親說過的園林。”
霍庭深低頭看她,將她攬得更緊了些,聲音溫柔得能融進夜色里:“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不僅去蘇州,還要去很多地方,再也不讓你一個人了。”
沈知意閉上眼睛,嘴角帶著笑意。她知道,查案的路還沒結束,還有李賬房這個謎團等著他們去解開,但只要身邊有霍庭深,她就不再害怕。口袋里的孔雀羽印章輕輕貼著心口,像在見證著這份在查案路上悄然生長的情意,也像在指引著他們,走向最終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