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閣的晨霧還沒散,沈知意就坐在窗邊煮茶。青瓷茶壺里的碧螺春泛著淺綠,她指尖捏著昨天畫的“人心圖譜”——紙上是霍庭深的側(cè)臉,旁邊寫著“提到母親時眉峰微蹙,護(hù)我時指節(jié)泛白”,筆尖停頓處,還添了個小小的桃心,被她用指尖輕輕蹭了蹭,耳尖泛起淺紅。
“在想什么?”霍庭深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帶著晨露的清冽。他穿著一身淺灰色中山裝,手里拎著個深棕色的舊木箱,比平時的西裝多了幾分溫潤。
沈知意趕緊把畫紙折起來塞進(jìn)抽屜,轉(zhuǎn)身時眼底還帶著未散的慌亂,像被抓包的小姑娘:“沒、沒什么,剛煮好的茶,霍先生要不要嘗嘗?”
霍庭深笑著走近,將木箱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耳尖上,卻沒點(diǎn)破:“今日帶了樣?xùn)|西,或許對查案有用。”他打開木箱,里面鋪著暗紫色絨布,放著一塊繡著孔雀羽的米白絹帕,邊角已經(jīng)泛黃,卻依舊能看出當(dāng)年的精致。
“這是我母親出嫁時,你母親親手繡的。”霍庭深拿起絹帕,指尖輕輕拂過羽紋,“昨天整理舊物時發(fā)現(xiàn)的,帕子夾層里還藏了樣?xùn)|西。”他小心翼翼地拆開絹帕邊角的縫線,取出一張疊得整齊的米黃信紙,紙邊已經(jīng)脆了,上面的字跡卻依舊清晰。
沈知意湊過去看,字跡娟秀,是母親的筆跡:“‘孔雀藏于商會,羽尖指西,慎與趙、李二姓往來’——這是……密信?”她的心跳驟然加快,指尖輕輕點(diǎn)在“商會”二字上,“二十年前,蘇州最大的商會就是‘裕和商會’,難道兇手和商會有關(guān)?”
霍庭深點(diǎn)頭,將信紙鋪在桌上,指著“趙、李二姓”:“我查過,當(dāng)年裕和商會的副會長姓趙,賬房先生姓李。更巧的是,趙副會長在沈家出事半個月后,就舉家遷去了北平,去年才回上海,現(xiàn)在是滬上商會的常務(wù)理事。”
沈知意的眼神瞬間亮了,像找到突破口的獵手,可隨即又沉了下去:“可僅憑這幾個字,還不能確定他就是兇手。”她忽然想起自己的“人心圖譜”,抬頭看向霍庭深,“霍先生,能不能帶我去見一見這位趙副會長?我想看看他的反應(yīng)。”
“自然可以。”霍庭深看著她眼底的光,伸手替她拂去落在鬢邊的碎發(fā),指尖擦過她的臉頰,帶著溫?zé)岬挠|感,“不過要小心,趙家人手多,咱們不能打草驚蛇。”
沈知意的臉頰又熱了,她輕輕點(diǎn)頭,低頭端起茶杯掩飾慌亂,卻沒注意到霍庭深看著她的眼神,溫柔里多了幾分縱容。
三日后,滬上商會舉辦慈善晚宴,霍庭深以捐贈人的身份,帶沈知意一同前往。沈知意穿了件酒紅色織金旗袍,領(lǐng)口別著枚小巧的珍珠胸針,長發(fā)挽成低髻,露出纖細(xì)的脖頸,既明艷又不失端莊——這是她特意選的裝扮,既能吸引趙副會長的注意,又不會顯得刻意。
晚宴上觥籌交錯,水晶燈的光晃得人眼暈。霍庭深牽著沈知意的手,指尖始終帶著力度,像在無聲地告訴她“別怕”。兩人剛走到宴會廳中央,就看見一個穿著藏青色馬褂的中年男人,正被一群人圍著敬酒,臉上堆著笑,眼角的皺紋卻透著精明。
“那就是趙副會長。”霍庭深湊在沈知意耳邊低語,溫?zé)岬臍庀⒆屗l(fā)麻,“你仔細(xì)看他的小動作。”
沈知意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緊緊鎖住趙副會長。她看見他接過酒杯時,左手小指習(xí)慣性地蜷縮——和她之前畫過的“貪財者”小動作如出一轍;聽見有人提起“蘇州舊事”時,他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慌亂,端酒杯的手微微晃動,酒液灑了幾滴在衣襟上。
這些細(xì)節(jié)像拼圖一樣,在她腦海里慢慢拼湊。她正要跟霍庭深說,卻見趙副會長朝他們走了過來,臉上堆著客套的笑:“霍二公子,這位是?”
“這是我的未婚妻,沈知意。”霍庭深伸手?jǐn)堊∩蛑獾难瑒幼髯匀挥钟H昵,眼底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沈知意愣了一下,隨即配合地笑了笑,眼尾的水汽讓笑容多了幾分嬌軟。
趙副會長的目光落在沈知意臉上時,瞳孔驟然收縮,像見了鬼一樣,端著酒杯的手猛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沈知意捕捉到他的反應(yīng),心中一緊——他認(rèn)得自己的眉眼,定與當(dāng)年的事脫不了干系!
“沈小姐……看著有些面熟。”趙副會長的聲音有些發(fā)顫,眼神躲閃著不敢與沈知意對視。
“趙副會長說笑了,我一直在蘇州生活,前不久才來上海,怕是副會長認(rèn)錯人了。”沈知意故意放緩語速,聲音軟糯,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霍庭深適時開口,替她解圍:“知意性子內(nèi)向,趙副會長別嚇到她。”他話鋒一轉(zhuǎn),“聽說副會長當(dāng)年在蘇州待過?我未婚妻總說蘇州的園林好看,不知副會長有沒有推薦的去處?”
趙副會長的臉色更白了,擺著手說:“我、我當(dāng)年在蘇州待的時間短,記不清了……失陪,我去趟洗手間。”他幾乎是落荒而逃,轉(zhuǎn)身時腳步都有些踉蹌。
“他肯定有問題。”沈知意看著他的背影,壓低聲音對霍庭深說,眼底滿是堅定。
霍庭深攬著她的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撫道:“別著急,我們已經(jīng)引起他的警覺,接下來要更小心。”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泛紅的唇上,聲音放得更柔,“剛才說你是我的未婚妻,沒生氣吧?”
沈知意的臉頰瞬間熱了起來,心跳得像要跳出胸腔。她輕輕搖頭,眼尾垂了下去,聲音細(xì)若蚊蚋:“沒、沒有。”
晚宴過半,沈知意借口去補(bǔ)妝,想趁機(jī)去趙副會長的休息室看看。剛走到走廊拐角,就聽見兩個保鏢的對話:“趙先生說,那個沈小姐像當(dāng)年沈家的小丫頭,讓咱們今晚盯著點(diǎn),別讓她壞了大事。”
“怕什么?當(dāng)年的事都過去二十年了,就算她是沈家的人,也拿咱們沒辦法……”
沈知意攥緊了手心,正要轉(zhuǎn)身去找霍庭深,身后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她猛地回頭,看見趙副會長的貼身保鏢正朝她走來,眼神兇狠。
“沈小姐,我們趙先生請你過去聊聊。”保鏢伸手就要抓她的胳膊。
沈知意往后退了一步,正要呼救,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擋在她身前——霍庭深握著保鏢的手腕,眼神冷得像冰:“我的人,你也敢動?”
保鏢被他捏得痛呼出聲,另一個保鏢見狀,也沖了過來。霍庭深將沈知意護(hù)在身后,動作利落得不像話,沒一會兒就將兩個保鏢打倒在地。他轉(zhuǎn)身時,眼底的冷意瞬間褪去,伸手替沈知意理了理被打亂的頭發(fā):“沒事吧?有沒有嚇到?”
沈知意搖搖頭,伸手抓住他的袖口,指尖還在微微顫抖:“我聽見他們說,當(dāng)年的事……他們還想對我動手。”
“別怕,有我在。”霍庭深將她攬進(jìn)懷里,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我已經(jīng)讓人去查趙副會長的行蹤了,今晚過后,咱們就能拿到更多線索。”
沈知意靠在他懷里,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心漸漸安定下來。她抬頭時,恰好撞上他溫柔的目光,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霍庭深的喉結(jié)動了動,低頭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聲音沙啞:“知意,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危險,我都會在你身邊。”
沈知意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她輕輕點(diǎn)頭,將臉埋進(jìn)他的懷里,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yáng)起。走廊的燈光落在兩人交疊的身影上,暖得像一團(tuán)火——查案的路還很長,但此刻她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個人。
第二天清晨,霍庭深帶來了新消息:“趙副會長昨晚連夜去了趟西郊的倉庫,我的人跟著他,發(fā)現(xiàn)倉庫里藏著不少舊賬本,還有一枚……孔雀羽形狀的印章。”
沈知意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孔雀羽印章?難道這就是當(dāng)年兇手的信物?”
“很有可能。”霍庭深坐在她身邊,將一張照片遞給她,“這是我的人偷偷拍的,你看這印章的紋路,和你描述的孔雀羽信物是不是一樣?”
沈知意看著照片上的印章,指尖輕輕拂過照片,眼中泛起了淚光:“是……就是這個紋路。娘當(dāng)年說過,孔雀羽印章是兇手的標(biāo)志,只要找到印章,就能找到兇手……”
霍庭深握住她的手,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指腹:“咱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不過趙副會長肯定不會輕易認(rèn)罪,接下來,咱們得想辦法拿到賬本和印章,作為證據(jù)。”
沈知意點(diǎn)頭,抬頭看向霍庭深,眼中滿是堅定:“我跟你一起去。我的‘人心圖譜’或許能幫上忙,我能看出誰在說謊,誰有破綻。”
霍庭深看著她眼底的光芒,笑著點(diǎn)頭:“好,咱們一起去。不過你要答應(yīng)我,一定要跟在我身邊,不能單獨(dú)行動。”
“我答應(yīng)你。”沈知意的笑容像雨后的陽光,亮得晃眼。
兩人相視一笑,窗外的晨霧已經(jīng)散去,陽光透過玻璃照進(jìn)來,落在桌上的照片上——那枚孔雀羽印章,正靜靜地躺在照片里,仿佛在等待著被揭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