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風吹拂著她略顯單薄的衣衫,帶來一絲涼意。
她刻意放慢了腳步,享受著這難得的、無人打擾的靜謐時刻,試圖將腦海中那些紛亂的思緒暫時清空。
就在她經過一條岔路,目光無意間掃向通往教堂方向的另一條小徑時,她的腳步驀地頓住了。
遠處,柔和的路燈光暈下,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并肩而行。
是逸塵和芭芭拉。
逸塵依舊是一副活力滿滿的樣子,手舞足蹈地說著什么,臉上洋溢著毫無陰霾的笑容。
而走在他身旁的芭芭拉,微微側著頭仰望著他,臉上帶著琴從未見過的、無比明亮而幸福的笑容,那笑容純粹、羞澀,卻又充滿了光彩,仿佛整個人都在發光。
月光溫柔地灑在他們身上,勾勒出一幅無比和諧、甚至帶著幾分…親密意味的畫面。
琴靜靜地站在遠處的陰影里,望著這一幕。
她看著妹妹臉上那幾乎要溢出來的喜悅,那是沉浸在美好情感中才會有的神態。
作為姐姐,她應該感到高興的。
她確實…也感到高興。
一股暖流夾雜著欣慰涌上心頭,驅散了夜風的涼意。
琴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緩緩地向上揚起,露出了一個溫柔而釋然的微笑。
是啊…
這才是芭芭拉應該有的樣子。
無憂無慮,沐浴在陽光和贊美中,享受著屬于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純粹的愛慕與快樂。
自己身為姐姐,一直以來不都希望如此嗎?
希望她能擺脫身上的重負,希望她能永遠保持那份善良與純真,希望她能得到世上一切的美好。
而現在,她似乎找到了能讓她如此快樂的人。
自己…理所應當地…
應該把最好的都讓給妹妹。
只要芭芭拉能幸福…
那么她這個姐姐,也會感到幸福的。
這就是她作為古恩希爾德家族長女,作為西風騎士團代理團長,一直以來所堅信和踐行的責任與…愛。
琴微笑著,深深地望了那對漸行漸遠的背影一眼,仿佛要將妹妹這幸福的模樣牢牢刻在心里。
她轉過身,準備繼續自己的路。
可是…
為什么…
腳步卻變得有些沉重?
為什么…
眼睛…
感覺…
濕濕的呢?
一陣夜風吹過,帶來遠處模糊的笑語聲,也吹拂起琴額前的金發。
她微微仰起頭,望向夜空中那輪孤寂的明月,努力睜大眼睛,試圖將某種不爭氣的、溫熱酸澀的液體逼回去。
晶瑩的淚珠卻固執地掙脫了束縛,悄然滑過她微微上揚的嘴角,順著臉頰的弧度,無聲地滴落,沒入衣領,留下冰涼的觸感。
她迅速抬起手,用指尖極其快速地、不動聲色地拭去那點濕痕。
深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脊背。
臉上的笑容依舊溫柔而完美,仿佛剛才那瞬間的脆弱從未發生。
只是那身影,在月光下拉得格外纖長,也顯得格外孤單。
她邁開腳步,不再回頭,朝著與那溫暖光暈相反的方向,一步步地,堅定地走去。
將那份剛剛萌芽便不得不深埋的情感,連同那滴無人看見的眼淚,一起藏進了蒙德寂靜的夜色里。
是的。
妹妹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
她如此告訴自己。
一遍,又一遍。
芭芭拉和逸塵一路閑聊,不知不覺已走到了西風大教堂門口。
清冷的月光為莊嚴的建筑披上一層銀紗,四周寂靜無人。
芭芭拉的心還在為剛才那短暫而甜蜜的獨處時光輕輕蕩漾著。
她看著身旁逸塵被月光柔和了的側臉輪廓,心底悄悄生出一絲不舍,希望這條路能再長一些。
“那個…逸塵先生,”
她鼓起勇氣,聲音輕柔,帶著一絲試探,
“您的別墅…好像還在前面一些?如果…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再送您一段?正好…我也散散步,消化一下…”
她的臉頰微微發燙,找的借口笨拙卻又充滿期待。
能和他在這樣寧靜的夜晚多待一會兒,哪怕只是默默走著,她也心滿意足。
逸塵正想爽快地答應說“好啊”,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口——
一道清冷的身影,如同悄無聲息的月光本身,從前方的陰影處緩緩走了出來,恰好停在了他們兩人之間,阻斷了前路。
是申鶴。
她不知已在別墅門口等待了多久,仿佛與夜色融為了一體。
申鶴身上依舊穿著那身略顯寬大的睡衣,白色的長發在夜風中微微飄動。
在芭芭拉和逸塵都還沒反應過來之時,申鶴已經非常自然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逸塵的手腕。
然后,她微微側過頭,看向逸塵。
“師弟,夜深了。”
“我來接你回家。”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夜空下,每一個字都帶著重重的分量,仿佛在宣示著某種不容侵犯的領地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