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后走進空曠而靜謐的唱詩班練習室。
陽光透過高處的彩窗,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斑斕的光斑。
芭芭拉走到房間中央,輕輕吸了口氣,準備開始她每日的練習。
然而,或許是意識到身后有一位特別的聽眾,或許是清晨的混亂余波未平,當她開口唱出第一個音符時,聲音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甚至在一個高音轉折處,出現了一個極其細微卻清晰的——破音。
“啊…”
芭芭拉的聲音戛然而止,白皙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她下意識地捂住嘴,幾乎不敢回頭看逸塵的表情。
在在意的人面前出丑,讓她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
就在這尷尬與寂靜幾乎要凝固的瞬間——
一道清澈而流暢的鋼琴聲倏然響起!
那旋律輕柔而精準,巧妙地銜接上了芭芭拉中斷的樂句,如同溫和的流水,瞬間撫平了那記破音帶來的突兀感,并自然而然地引導著旋律繼續向前流淌。
芭芭驚訝地回過頭。
只見逸塵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一架鋼琴前,修長的手指看似隨意卻又無比精準地落在黑白琴鍵上。
他微微側著頭,朝著愣在原地的芭芭拉眨了眨眼,用眼神示意她繼續。
擁有【偶像練習生】的力量,精通樂器是必然的!
芭芭拉看著逸塵那鼓勵而毫無芥蒂的笑容,聽著那完美融入自己歌聲的鋼琴旋律,心中的緊張和尷尬瞬間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驚喜所取代。
她放下了所有包袱,再次開口。
這一次,她的聲音恢復了往日的空靈與清澈,甚至因為有了那恰到好處的鋼琴伴奏,而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底氣與情感。
她不再僅僅是練習,而是在與另一個靈魂通過音樂對話。
逸塵的鋼琴時而如微風般輕柔托襯,時而如飛鳥般靈動環繞,總能精準地預判到她氣息的轉換和情感的起伏,仿佛他們共同呼吸著同一片音樂的節拍。
兩人甚至不需要任何言語交流,僅僅通過旋律和眼神的偶爾交匯,便達成了驚人的默契。
鋼琴的清越與歌聲的純凈交織在一起,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那和諧而充滿感染力的樂聲遠遠超出了普通練習的范疇,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生命力與情感張力。
如此動人的合奏,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教堂里其他人的注意。
一位路過的修女停下了腳步,側耳傾聽。
兩位正在打掃的修女好奇地靠近了練習室的門縫。
很快,三五位修女都悄無聲息地聚集在了門口,她們交換著驚訝而欣喜的眼神,誰都不忍心發出一點聲音打擾這美妙的即興演出,只是臉上都露出了欣慰又帶著點曖昧的笑容。
她們看著房間里那專注彈琴的黑發青年和沉浸歌唱的金發少女,陽光為他們勾勒出金色的輪廓,音樂如同無形的絲線將他們纏繞在一起。
這畫面,美好得如同風神賜下的詩篇。
一位年長的修女甚至偷偷在胸前畫了個風神符號,臉上露出了“我家白菜終于有希望了”的慈祥表情。
練習室內,逸塵和芭芭拉完全沉浸在音樂的世界里,并未察覺門外越來越多的“聽眾”。他們的合奏愈發流暢動人,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甜美的音符。
直到最后一枚音符緩緩消散在空氣中,余韻裊裊,兩人才相視一笑,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和愉悅在彼此眼中流轉。
也就在這時,他們才后知后覺地聽到了門外傳來的、極力壓抑卻依舊存在的細小鼓掌聲和竊竊私語。
芭芭拉的臉“唰”地一下又紅了,但這一次,紅暈中帶著的是羞澀的喜悅。
逸塵則笑著朝門口的方向揮了揮手,引得門外的修女們發出一陣善意的輕笑,隨即紛紛散去,留下足夠私密的空間給這兩位“音樂搭檔”。
見“觀眾”們離開,芭芭拉轉過身,眼里盛滿了毫不掩飾的驚嘆和崇拜,望向剛從鋼琴前站起身的逸塵。
“逸塵先生!真是太厲害了!”
她的聲音因為興奮而比平時高昂幾分,雙手激動地在胸前交握,
“您竟然還會彈鋼琴!而且彈得這么好!簡直…簡直是天才!和您的伴奏一起唱歌,感覺完全不同了!”
面對芭芭拉真誠而熱烈的夸贊,逸塵完全沒有尋常人的謙虛推辭。
他雙手叉腰,下巴微微揚起,臉上露出了陽光又帶著點小得意的燦爛笑容,毫不客氣地照單全收:
“哈哈哈!是吧是吧!我也覺得我彈得不錯!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天賦異稟吧!”
他甚至得意地晃了晃腦袋,一副“快再多夸點”的樣子。
若是別人做出這般姿態,難免會讓人覺得輕浮自大,但由逸塵做出來,卻只顯得真誠坦率,甚至有點可愛,讓芭芭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情更加輕松愉悅。
她走到鋼琴旁,輕輕坐在了逸塵身邊的琴凳上,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卻比剛才又親近了些許。
短暫的興奮過后,芭芭拉微微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光潔的琴鍵。
“說起來…逸塵先生,最近教堂外面,真的清靜了好多呢…”
“哦!艾伯特他們啊!”
逸塵立刻反應過來,笑得更加開心,
“那不是挺好嘛!看來那家伙干活還挺賣力的!”
“是啊…”
芭芭拉抬起頭,再次看向逸塵,
“真的…非常謝謝您,逸塵先生。您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您真的幫了我天大的忙。”
她說著,身體不自覺地、微微地向逸塵的方向靠近了一點。
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氣,若有若無地飄散過來。
逸塵看著她眼中幾乎要滿溢出來的謝意,笑著搖了搖頭,臉上是難得的溫和與認真。
“都說了不用這么客氣啦。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真正幫到你,讓你能更輕松自在地唱歌、生活,那就再好不過了。這是我自愿做的。”
就在這時,一道格外眷顧的朝陽余暉,恰好透過高處的彩窗,如同一束追光般精準地落在逸塵的側臉上。
柔和的金光勾勒出他俊朗的輪廓,照亮了他含笑的眼眸,那里面仿佛盛著最溫暖的陽光和最純粹的善意。
他整個人在這一刻仿佛都在微微發光,耀眼得令人移不開視線。
芭芭拉正準備說出口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里。
她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被陽光溫柔包裹著的逸塵,看著他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聽著他那句“只要能幫到你就好”…
心臟,毫無預兆地、猛烈地、失控地跳動起來。
撲通、撲通、撲通——
芭芭拉臉頰的溫度急劇上升,血液奔涌的聲音在耳膜里鼓噪。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世界里仿佛只剩下眼前這個人和他的笑容。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被無限拉長。
她就這么呆呆地看著,忘了言語,忘了反應,甚至忘了眨眼。
直到逸塵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微微湊近了些。
“嗯?芭芭拉?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啊!沒、沒有!”
芭芭拉猛地回過神,瞬間彈開,一下子從琴凳上站了起來,臉頰紅得如同熟透的落日果,連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緋色。
她手足無措地后退兩步,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擂鼓。
“我、我突然想起還有祈禱要做!非、非常抱歉!逸塵先生!我先失陪了!”
說完,她甚至不敢再看逸塵一眼,提起裙擺,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沖出了練習室,只留下一陣淡淡的香風和一個慌亂的背影。
逸塵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芭芭拉突然消失的門口,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呃…我長得…應該沒那么嚇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