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子嬰真被這小老頭給嚇到了,此獠怎么能將兒子當做老子呢?這是大逆不道,不過他也猜出了秦始皇的意圖,分明是想自己為父親破局。
“自當反省自身,做事三思而后行,從馭人的角度看待問題。”
“何為‘從馭人的角度看待問題’?”皇帝的問題越來越多,每一問皆是切中要害,子嬰快被他玩死了,照這樣下去,他要被玩死。
這都是統治者玩的把戲,他一個小小的皇孫怎敢亂說,可秦始皇都如此問了,他又能怎么樣呢?只能硬著頭皮上。
“這就要從統治者的角度說起,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濱,莫非皇臣,整個天下都是皇祖父你的,天下臣子也是你的,皇祖父你就是一個統治者,統領萬民,駕馭百臣,如何統治呢?儒學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哦!”皇帝眉頭深鎖,扶蘇是長子,按制該成為皇儲,今后他就是君,按皇孫這么說,受儒學熏陶的他難道可成為明君?
不,扶蘇被儒學毒害甚深,做事軟弱,為人固執,不為人臣所喜,絕不是明君。
“儒學可讓臣民關愛他人,推己及人,可讓臣民遵紀守法,懂君臣、君民之道,可讓臣民懂喻于義,明辨是非,踐行道德,重誠信,懂立身處世。”
“如天下臣民皆如此,國將長治久安,止內斗,共御外敵,天下一氣。”
“總之一句話,儒學只能用于馭人,不可馭君。”
說了那么多,子嬰終于說出個大概,真不容易了,要不是前世養成的大局觀,他真說不了那么多。
良久,皇帝不說話,最終,他說話了,卻只是一句:“滾犢子!”
啊!
子嬰懵了,這是二十一世紀罵人的話,皇帝怎會?不會很快就釋然,他曾對老登說過這話,想必老登對宮里人說傳到皇帝這里來了,看來今后說話得小心吶!
不過這秦始皇也真是的,自己說那么多,他二話不說就讓自己滾,難道自己說錯了?
不,這不是主要,主要是,此行目的還未達成呢?秦始皇還未饒過父親呢?
“皇祖父........”子嬰要爭取,皇帝卻是大喝,“滾!”
啊!貌似這個字他也對老登說過,老登害人不淺吶!
最終,子嬰還是被趕了出去。
待子嬰走了好幾刻,嬴政才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大笑起來:“哈哈哈!想不到朕的子嗣竟如此大才,儒學只能用于馭人,不可馭君,說得對,朕已知為什么逆子那么迂腐,原來他被儒學束縛住了手腳,被儒家思想駕馭了,而為君者應駕馭思想,非被思想所駕馭。”
“子嬰,圣孫也!”
躲在角落里的尚新馬上附和:“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得如此圣孫,實乃我大秦之福。”
“彩!”
“尚新,趕緊去查查皇孫究竟跟誰讀書,又是何人啟蒙?朕要看看究竟是如何之人竟然能教出如此皇孫?”嬴政興奮之余吩咐。
尚新立刻回應:“陛下,奴對此有所了解,皇孫并沒有跟隨何人讀書,只有長公子偶爾教導,姚氏從旁協助罷了,啟蒙者應該是長公子。”
“那逆子啟蒙?無人教導?”嬴政奇怪了,既無人教導怎可有這樣的見解?奇才呀!他不認為是那逆子所教,逆子本身就不是什么好東西,不可能教導出如此奇才。
“罷了,朕自會去了解,你退下吧!”
皇帝喝退尚新,下一刻卻臉色陰沉地回了御書房。
有些人,他也該動手了,切勿讓皇孫不高興,寒了他的心。
“出來吧!”
大手一揮,一個恍惚,角落處便出現一個人,不是鐵鷹又是誰?
“說吧!”
“治粟內史、侍御史、隴西郡守、狄道縣令等人欲于明日早朝一致彈劾長公子失職之罪。”
“胡亥公子在望夷宮和侍女茍且,趙高之弟趙成欲為胡亥公子作弊背《貨殖》。”
“哼!都串通好了是嗎?可有拿到他們罪行證據。”
“有!”鐵鷹從懷中摸出布帛拱手捧在手中,嬴政接過看了起來,面容逐漸冰冷無比。
“馮劫和內史是否知道他們的行徑?”
“應該不知。”
“趙高呢?”
“趙高最近很安分,就是對陛下疏遠他一事耿耿于懷。”
“哼,還真沉得住氣,看來朕得對他好一點。”
“消失吧!”嬴政擺擺手,鐵鷹瞬間消失,就似乎從未出現過一般。
“來人,傳趙高,就說朕許久沒有他的侍奉,很不適應。”
半炷香的時間過去,趙高滿心歡喜地趕了過來,人一到便跪了下來,露出一副哭腔。
“陛下呀!臣未能及時伺候身側,臣有罪呀!”
“你有什么罪?”皇帝不為所動,厲聲問。
“.......”趙高傻眼了,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皇帝卻是緩了緩臉色,稍微放低聲音分貝道:“最近將胡亥教導得如何?”
趙高連忙說:“陛下放心,公子聰慧,已然背完《貨殖》,”貨殖二字特意加大聲音分貝,“他正在門外等待陛下的檢查。”
“讓他進來吧!”
很快胡亥便進來。
“父皇,兒臣來了,馬上背《貨殖》。”有了上次的教訓,胡亥可不敢再帶來醬汁和點心,連竹簡也沒有帶在手中,但整個人還是躬身的,依舊那么恭敬有禮。
“......樂觀時變,故人棄我取,人取我與......”頓了頓,眼珠子往下瞅了瞅,又背了起來,“善治生者,能擇人而任時........”
這個低頭往下瞅的動作并沒有瞞過嬴政的眼睛,不過嬴政不動聲色,還一副贊賞的神色。
這次胡亥做不到一氣呵成,卻也流暢。很快,他便背完了,有了上次挨踢,更不敢吱聲,乖乖地杵于一旁。
趙高也不敢再提醒皇帝了,但嘴角卻是彎了一個弧度。
他懂察言觀色,就皇帝剛才的態度,似乎并沒有多少變化,這說明皇帝并不排斥《貨殖》,也就是說他真的不會拒絕言商。
這次他賭對了,皇孫能做到的事情,胡亥也能做到。
“嗯!不錯!”皇帝漫不經心地給了一個評價,卻是又說,“胡亥,如你為治粟使,如何推廣直轅犁?”
趙高一聽大喜,皇帝如此問,怕是對胡亥有意,皇帝并沒有放棄胡亥,上次之所以將胡亥踢出去純粹是心情不好罷了。
當然,他已經吩咐了趙成教胡亥怎么回答這個問題,相信胡亥能回答得出來的。
果然,胡亥回答得很順暢,就似背過一般。
“兒臣將命地方造直轅犁,而后賣給黔首.......直轅犁乃新奇物,必受追捧,將廣而購之,將可推廣......朝廷便可獲利,真乃一舉兩得。”
胡亥說得頭頭是道,說完話還一臉神氣。
老師說過,直轅犁要推廣,讓黔首得之,卻又要符合商道,他這樣說二者具備,父皇一定會滿意的。
果然,父皇沒有發怒,還笑了,這說明父皇認可了他的說法。
“那你再說說儒學是否適合我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