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侍劍山莊的練武場上,燕歌行手持一柄細如柳葉的長劍,身形輕盈如燕。他的劍招不似《崩山劍訣》那般剛猛,反而帶著幾分春泥般的柔韌。
“看好了,這招'新燕啄泥'。“燕歌行手腕輕抖,劍尖在空中劃出三道弧線,宛如春燕掠過水面,“以巧破力,四兩撥千斤?!?/p>
顏惜夕凝神觀看,只見燕歌行的劍招看似輕飄飄的,實則暗藏玄機。她試著模仿,初時動作還有些生澀,但三遍之后已能掌握其中精髓。
“好!“燕歌行難得露出贊許之色,“你這丫頭悟性當(dāng)真了得。這套'新燕春泥'劍法共二十四式,今日我便全部傳你。“
整整一日,顏惜夕都在練武場上跟隨燕歌行習(xí)劍。夕陽西下時,她已能將二十四式連貫使出,劍招如行云流水,輕盈靈動。沈棠梨和林驚寒在一旁觀看,都不由點頭稱贊。
“多謝三師叔。“顏惜夕收劍行禮,額頭上的汗珠在夕陽下閃閃發(fā)光。
燕歌行擺擺手:“不必言謝。若非你從中周旋,我和棠梨...“他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失言,耳根微微泛紅。
反而是身為女子沈棠梨更為大方自然,上前來轉(zhuǎn)移話題道:“山莊已修繕完畢,劍陣也已重新部署。只是...“她眉頭微蹙,“魔域之事始終令人憂心?!?/p>
議事廳內(nèi),六大派的回帖整齊地擺在案幾上:大悲寺、青云門、鐵劍山莊、玄天宗、凌霄閣、白鶴觀。這些名門大派均已應(yīng)允參加君山會盟。
“但酈朝境內(nèi)的小門派也不可忽視。“封少榮指著地圖上的幾處標(biāo)記,“若樓外樓與魔域聯(lián)手,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吞掉這些小門派,不如我們先將他們團結(jié)起來!所以……“
林驚寒抱拳躬身:“弟子知道該怎么做?!?/p>
沈棠梨點頭,“驚寒,你就繼續(xù)南下,聯(lián)絡(luò)這些小門派。”
林驚寒抱拳領(lǐng)命。顏惜夕見狀,也上前一步:“弟子愿隨師兄同行。一來可助一臂之力,二來...“她頓了頓,好像再想不出什么特別合適的理由,聲音就低了下去。
沈棠梨與燕歌行對視一眼,會心一笑:“如此甚好。惜夕心思縝密,驚寒行事穩(wěn)重,正好互補?!?/p>
“我也去!“姚默突然從門外探頭,他眼睛不住地往站在顏惜夕身后的青柳身上瞟。
青柳抿嘴一笑,低聲道:“小姐去哪,奴婢自然跟著?!?/p>
沈棠梨無奈搖頭:“罷了,你們四人同行,互相照應(yīng)。記住,此行以聯(lián)絡(luò)各派為主,切勿節(jié)外生枝?!?/p>
南下途中,四人結(jié)伴而行,倒也不覺寂寞。姚默性格活潑,一路上說笑不斷;青柳雖話不多,但總能適時接上幾句俏皮話;林驚寒雖也沉默寡言,卻早已不似先前那般嚴(yán)肅冷峻了,自從打開心結(jié)后,笑容便在他臉上多起來,這些當(dāng)然得虧了顏惜夕。
這一日,四人行至一處山道,忽見前方塵土飛揚,五六個持刀大漢正圍攻一名商旅。
“留下買路財!“為首的匪徒獰笑著,刀尖抵在商人咽喉。
林驚寒眼神一冷,還未出手,顏惜夕已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她施展新學(xué)的“新燕春泥“,劍招輕盈靈動,轉(zhuǎn)眼間便挑落兩名匪徒的兵器。
“好俊的功夫!“姚默贊嘆一聲,也加入戰(zhàn)局。他的劍法不如顏惜夕精妙,但勝在靈活多變,專攻敵人下盤。
不到半刻鐘,匪徒們便哀嚎著逃竄而去。商人千恩萬謝,硬塞給他們一包上好的龍井茶。
這樣的情形在接下來的路程中屢見不鮮。四人仗著武藝高強,一路行俠仗義,好不快意。顏惜夕的“新燕春泥“越發(fā)純熟,已能與林驚寒的“崩山劍訣“配合無間。
“前面就是歙縣了。“這日傍晚,姚默指著遠處的城墻道,“明日我們便可上黃山劍派遞拜帖?!?/p>
歙縣城外三里處,有一戶劉姓人家。小四合院收拾得干凈整潔,院中一棵老槐樹亭亭如蓋。老丈劉老實見四位俠相貌出眾的年輕人前來投宿,熱情相迎。
“寒舍簡陋,還望幾位俠士莫要嫌棄。“劉老實的妻子端來熱茶,兒媳婦抱著襁褓中的嬰兒在一旁好奇地張望。
顏惜夕接過茶碗,正要道謝,忽聽院門被人粗暴踹開。
“劉老實!滾出來交稅!“三個胥吏模樣的人闖入院中,為首的滿臉橫肉,腰間別著一根黝黑的鐵尺。
劉老實慌忙迎出去,跪地磕頭:“官爺,這個月的賦稅小老兒已經(jīng)交過了啊...“
“少廢話!“胥吏一腳踹翻老人,“新丁稅,每家每戶二兩銀子!“
年輕兒媳嚇得哭出聲來,懷中的嬰兒也跟著啼哭。胥吏頭目獰笑著走向她:“沒錢?這小娘子倒是標(biāo)致...“
顏惜夕再按捺不住,閃身擋在婦人面前:“什么新丁稅?朝廷何時頒布的這項稅法?“
胥吏頭目一愣,隨即怒道:“哪來的小娘皮,敢管官府的閑事?“他掄起鐵尺就朝顏惜夕打來。
林驚寒身形一閃,單手接住鐵尺,稍一用力,那精鐵打造的尺子竟被生生折斷。
“說清楚,這'新丁稅'是怎么回事?“林驚寒的聲音冷得像冰。
胥吏頭目見勢不妙,轉(zhuǎn)身想逃,卻被姚默堵住去路。青柳早已悄無聲息地繞到他身后,一柄匕首抵在他后心。
“我、我說...“胥吏頭目癱軟在地,“小、小的其實也不清楚,之前其實縣里的稅收都是按例征收的,不知怎的,有一天晚上知府老爺趙東萊竟親自前來,他身后跟著的竟也不是差役……“
顏惜夕目光一凝:“你怎么知道?”
胥吏頭嘆了口氣:“咳——我當(dāng)時也是沒長眼睛,與趙大人的手下擦肩而過時,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沒想到被彈飛了,直接摔進花壇里,丟死個人哦!”
“趙大人來了之后怎樣?”
“他來了之后就拉著我們老爺進了書房,商談了許久,也不讓進去奉茶。然后今年開始,縣令大人就不斷向我們施壓,讓巧立名目,多征稅銀。”
胥吏頭賊眼珠一轉(zhuǎn),又說:“不、不過我們都有分寸,就算另立名目,也只找劉老實這樣的殷食人家?!?/p>
顏惜夕與林驚寒對視一眼,心中了然——這是中飽私囊啊!
“滾吧?!邦佅渎暤?,“告訴你的上峰,莫再來騷擾劉老實一家,不然姑奶奶的劍隨時去取他的項上人頭。“
胥吏們連滾帶爬地逃出院門。劉老實一家千恩萬謝,老婦人甚至要跪下磕頭,被顏惜夕連忙扶起。
夜深人靜,顏惜夕獨坐院中槐樹下,望著滿天星斗。明日就要上黃山,但好像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林驚寒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遞過一杯熱茶:“在想什么?“
“在想...“顏惜夕輕啜一口茶,“可能不能與你同行了?!?/p>
林驚寒沉默片刻,突然道:“為什么?“
顏惜夕咬了咬下唇,突然抬頭直視林驚寒的眼睛:“林師兄,我有事要坦白。“她深吸一口氣,夜風(fēng)將她鬢角的碎發(fā)吹得輕輕擺動,“我不僅是侍劍山莊弟子,還是...虞朝京師下灤縣縣令兼從容緹騎?!?/p>
林驚寒的身形驟然僵住,仿佛被人點了穴道。月光如銀,清晰地照見他臉上閃過的一絲波動——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神情,像是被火灼傷的蝴蝶,倉皇地撲閃著翅膀,最終黯然收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