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修女離開后,酒店房間的門輕輕合上,仿佛將外界的一切喧囂與危險都暫時隔絕。然而葉舟心中的不安卻如同潮水般洶涌上漲,迅速填滿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他無法靜坐,開始在房間里踱步,昂貴的波斯地毯吸收了他的腳步聲,卻無法吸收他內心的焦慮。他剛剛得知天文鐘可能是一個遠比想象中復雜的古老機制的關鍵部分,而僅僅五天后,這個沉寂了三十七年的機制將迎來下一次激活窗口。同時,他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關于特蕾莎修女不可信任的嚴厲警告,以及她可能屬于梵蒂岡內部某個激進分裂派系的可怕暗示。這些信息碎片像鋒利的玻璃,割裂著他原本清晰的學術世界。
窗外的布拉格漸漸沉入暮色之中,夕陽的余暉為這座千塔之城鍍上最后一層金邊,隨后夜幕如同天鵝絨幕布般緩緩落下。老城廣場的煤氣燈和櫥窗燈光逐一亮起,給中世紀建筑立面披上一層溫暖而神秘的光輝。伏爾塔瓦河對岸的布拉格城堡在夜色中巍然矗立,如同沉默的守護者。這本該是一幅令人心醉的寧靜畫面,但葉舟卻感覺每一扇燈火闌珊的窗戶后面都可能隱藏著監視的眼睛,每一個街角的陰影中都可能潛伏著無形的威脅。這座美麗的城市 suddenly felt like a gilded cage, beautiful but inescapably dangerous.
他的思緒被桌上那部厚重的加密手機的震動打斷。屏幕亮起,顯示出來自“TS”的信息:
“情況有變。‘看守者’活動級別急劇升高,可能已察覺我們的研究進展。你的當前位置可能已暴露。建議立即轉移到預定安全地點。一小時后有車在酒店后門小巷接應。請輕裝簡從,只帶核心資料。——TS”
葉舟皺起眉頭,警惕性瞬間提升到最高級別。這感覺太突然了,太緊急了,甚至有些不合邏輯。他快速回復:“什么安全地點?為什么是大學區域?酒店安保似乎仍然充足。” 他故意試探,想看看對方的反應。
幾乎立即收到回復,速度快得不像人工輸入:“大學地下設施具備最高級別防護,遠超酒店。‘看守者’可能采用非對稱手段,常規安保無效。信任協議,教授。車輛識別:黑色斯柯達速派,車牌尾號37。司機代碼:‘鐘表匠的學徒’。請嚴格執行。時間緊迫。——TS”
葉舟的直覺警報尖鳴。這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與之前特蕾莎修女表現出的合作姿態截然不同。而且為什么要指定去大學?索科爾就是在大學里被謀殺的,那里真的是安全之地嗎?更讓他心生寒意的是“司機代碼”——“鐘表匠的學徒”。諾瓦克教授剛剛才跟他詳細討論過鐘表匠漢努斯的傳說!這巧合太過精準,仿佛特蕾莎修女不僅監視他的行蹤,甚至竊聽了他們的談話。
他決定不立即回應,也不再追問,他需要時間思考,需要制定自己的計劃。但命運似乎不打算給他這個奢侈的緩沖期。
突然,房間里的所有燈光異常地閃爍了幾下,光線變得不穩定,如同風中殘燭,然后伴隨著一聲輕微的電流嘶響,完全熄滅。空調的低鳴、冰箱的嗡嗡聲瞬間消失,房間陷入死寂。緊接著,他聽到電子門鎖發出極其輕微的、但在他耳中如同驚雷的咔嗒聲——那是繼電器復位的聲音,表明整個樓層的電力已被人為切斷,備用電源可能也未能啟動。
葉舟的心跳驟然加速,腎上腺素飆升。他像獵豹一樣悄無聲息地移動到門邊,屏住呼吸,通過貓眼向外看去。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遠處樓梯口微弱的應急綠燈提供著慘淡的光源。借助這微弱的光線,他可以看到兩個、不,是三個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正悄無聲息地接近他的房門。他們穿著啞光的深色戰術裝備,動**調、專業、高效,手持緊湊型***,槍口裝有***,臉上戴著夜視鏡。他們的移動方式顯示出經過高度訓練的特種作戰背景,絕非普通保安或警察。
葉舟迅速后退,大腦在極度緊張下反而變得異常清晰,飛速運轉。他沒有武器,沒有后援,被堵在五樓的房間里。窗戶可能是一個選擇,但下面是堅硬的鵝卵石街道,跳下去非死即殘,而且外面很可能也有埋伏。衛生間或許有通風管道,但通常太窄無法通行。他快速掃視房間,尋找任何可用的物品或出路。
他抓起背包,將筆記本電腦、加密硬盤和《光之書》復刻本迅速但穩妥地塞進去,同時將諾瓦克教授的名片塞進口袋。他聽到門外傳來極其輕微的刮擦聲,是專業的****或電子***正在工作,對方顯然想無聲進入。
時間不多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聽到走廊遠處傳來一聲被完美壓抑的悶響,像是加裝了***的武器射擊聲,或者是某種高速射彈擊中**的聲音。緊接著是一個重物倒地的聲音。然后是一陣短暫、激烈、但幾乎無聲的近身搏斗聲,動作干凈利落,伴隨著被強行遏制的痛苦**和關節錯位的輕微脆響。
葉舟緊貼墻壁,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如雷,幾乎要蹦出來。發生了什么?是“看守者”的內訌?是特蕾莎修女派來的另一組人馬?還是…第三方勢力?
打斗聲幾乎瞬間開始,又瞬間停止,走廊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甚至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然后,一個輕柔但異常堅定、帶著某種難以辨識的東歐口音的女性聲音從門外傳來,音量剛好能讓他聽見:
“葉舟教授?我是朋友。請開門,我們需要立即離開。你正處于極度危險之中。”
葉舟猶豫不決,手指緊緊攥住背包帶。這完全可能是精心設計的陷阱,假裝救援,誘使他開門。
“我怎么知道可以信任你?”他壓低聲音,通過門縫問道,身體保持隱蔽。
“是揚·索科爾博士發送了我,”門外的聲音回答,語速很快但清晰,“在他死前。他預感到自己可能被清除,設立了一個緊急協議。他說如果你遇到致命危險,我應該介入并提供庇護。他說你會知道‘37年周期’和‘校準時刻’的意思。”對方提到了索科爾的名字和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的細節。
葉舟深吸一口氣,但警惕未消。這些信息特蕾莎修女和諾瓦克也知道。“證明一下,”葉舟要求道,這是最后的測試,“告訴我索科爾最后試圖寫下的、關于特蕾莎的話。”
門外短暫沉默,然后聲音回答,帶著一絲緊迫:“在他的血跡斑斑的筆記中?他寫下了‘必須警告葉——’,后面被中斷了。但他之前告訴過我,完整信息是‘必須警告葉,特蕾莎及其派系的目的不是守護,而是奪取和控制。他們自稱真知之子。’現在請開門,教授,我們時間真的不多了,他們的支援梯隊隨時會到!”
這個細節——索科爾未完成的筆記內容加上只有他可能知道的“真知之子”這個名稱——徹底說服了葉舟。他不再猶豫,小心地解開安全鏈,輕輕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位身材高挑挺拔、動作如獵豹般矯健的女子,約莫三十五六歲,深栗色頭發利落地扎成戰術馬尾,幾縷發絲散落在額前。她穿著一身剪裁合體、便于行動的深灰色都市戰術服,并非軍裝,卻透著一種實用主義的精準。她的眼神銳利如鷹,不斷快速掃視走廊兩端,保持高度警惕。她周圍的地板上躺著三個昏迷不醒的男子,穿著同樣的戰術裝備,他們的武器已經被卸除保險,扔在遠處角落。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臭氧味和血腥味。
“艾莉絲·卡德拉(Elise Kadera),”女子簡短地自我介紹,伸出一只手——手指修長有力,指關節處有老繭,顯然是長期訓練的結果,“波西米亞石匠會(Bohemian Masonic Lodge)成員。詳細解釋以后再說,我們需要立即撤離,現在!”
葉舟注意到她腰間佩戴著一個不同尋常的裝備帶,上面不是槍械,而是幾種造型奇特的、像是古老鎖具工具和現代電子設備的結合體。她的靴子軟底,移動時幾乎完全不發出聲音。
“那些人…死了嗎?”葉舟指著地上的襲擊者問道,聲音有些發顫。
“‘看守者’的外圍行動隊員,”艾莉絲簡潔地回答,同時快速檢查了一下其中一個襲擊者的頸動脈,“只是睡著了,用了高效鎮靜劑。我們石匠會不輕易奪人性命,除非絕對必要。但現在重要的是,跟我來,我知道一條安全路線。”她的語氣不容置疑。
她帶頭沿著漆黑的走廊快速而安靜地移動,示意葉舟緊緊跟上。他們沒有走向顯然已被控制的電梯或主樓梯,而是轉向一個不起眼的、標著“員工專用”的服務通道。艾莉絲似乎對這家歷史悠久酒店的布局了如指掌,甚至知道哪塊地板會吱呀作響。她輕松地導航穿過一系列迷宮般的后勤區域、狹窄的維修樓梯和儲藏室,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
“波西米亞石匠會?那是什么組織?”葉舟一邊努力跟上她輕盈而迅速的步伐,一邊氣喘吁吁地低聲問道。
“一個非常古老的、獨立于主流共濟會之外的兄弟會組織,起源于波西米亞地區的石匠與建筑師行會,”艾莉絲回答,沒有放慢速度,同時警惕地注意著每一個拐角,“我們的原始使命是保護某些被主流教會和權勢視為異端的建筑知識、幾何秘密和…其他遺產。幾個世紀以來,我們的使命演變為保護某些特定知識不被任何單一勢力濫用。索科爾博士是我們中的一員,雖然這是他絕對保守的秘密,即使對大學同事也是如此。”
他們來到一個偏僻的裝貨平臺,旁邊堆放著垃圾桶。艾莉絲小心地推開通往后方小巷的鐵門,只開一條縫,用一個小型潛望鏡設備掃視外面的情況。確認安全后,她示意葉舟跟上。
冷冽的夜間空氣涌入肺中,葉舟打了個寒顫。小巷陰暗潮濕,彌漫著垃圾和濕石頭的氣味。
“聽著,計劃有變,”艾莉絲語速飛快,遞給葉舟一部看起來極其普通、甚至有些過時的老款諾基亞手機,“我們需要分開行動,降低風險。他們的首要目標是你和你包里的東西。拿著這個,只能撥打里面存好的一個號碼。沿著這條巷子走到盡頭,右轉進入主街,混入人群。不要跑,正常走路。走到查理大橋,在圣約翰·內波穆克雕像下等待。如果一小時內我沒有出現,或者你感覺有任何不對勁,就立刻撥打那個號碼,只說一句:‘鐘表匠需要學徒’。會有人來接應你。明白嗎?”她的目光緊緊盯著他,確保他理解。
葉舟點頭,但感到強烈的不安:“為什么不能一起走?我們在一起不是更安全嗎?”
“他們可能正在尋找一對男女同行,這是標準搜查模板,”艾莉絲解釋,語氣冷靜得像在分析數據,“單獨行動更不容易被算法和巡邏隊識別。你是生面孔,單獨一人更容易融入游客。我是他們可能熟悉的特征。現在走吧,保持低調,絕對不要直接前往大橋。繞點路,穿過多條街道,利用商店和人群作為掩護。”她快速而有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臂,傳遞出一種奇怪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感,然后毫不猶豫地轉身,幾個敏捷的踏步就消失在陰影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葉舟獨自站在陰暗的小巷里,手中攥著那部冰冷的舊手機,心中充滿了茫然和恐懼。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狂跳的心臟,然后按照指示,拉起夾克兜帽,低著頭,融入布拉格夜晚喧囂的街道人流中。
老城區的街道上擠滿了夜游的游客、街頭藝人和尋找夜生活的人群,燈光璀璨,人聲鼎沸。葉舟試圖表現得像任何一個普通游客,但每一聲突然的大笑、每一個快速靠近的身影都讓他心驚肉跳。他強迫自己不要頻繁回頭,但眼角的余光不斷掃視著周圍的環境,感覺每一扇反射燈光的櫥窗后面、每一輛緩慢行駛的汽車深色車窗內,都可能隱藏著監視的眼睛。霓虹燈的閃爍在他過度緊張的神經看來,都像是某種危險的信號。
在一個擁擠的十字路口,他等待綠燈時,注意到街對面兩個穿著深色休閑外套、戴著藍牙耳機的男子似乎在不遠處刻意保持著距離跟蹤他。他們的站姿過于放松,眼神卻不斷掃視人群,過于警覺。當人群開始移動時,那兩個男子也同步移動,目光始終沒有離開他。
葉舟的心跳再次加速,他故意放慢腳步,在一個賣Trdelník(捷克傳統甜點)的攤位前停下,假裝要看價格,實則利用攤位的反光金屬表面觀察身后。那兩人也停了下來,假裝交談。確認了!他開始加快步伐,轉入一條相對狹窄、游客較少的側街,聽到身后的腳步聲也明顯加快了節奏。
側街光線昏暗,兩旁是古老的住宅樓,只有幾個喝醉的英國游客在遠處大聲說笑。葉舟的心跳如擂鼓,他開始小跑,背包一下下撞擊著他的后背。身后的腳步聲也變成了奔跑,沉重而迅速,正在快速接近!
就在他感到絕望,以為自己即將被追上的時刻,一只有力而穩定的手突然從旁邊一個深邃的門洞里伸出,精準地抓住他的手臂,一股巧勁將他拉入黑暗之中。葉舟剛要掙扎驚呼,就聽到了那個已經熟悉的聲音:
“安靜,教授。是我。別出聲。”
艾莉絲將他拉入狹窄門洞的陰影最深處,用手勢示意他保持絕對靜止和沉默。她的身體緊繃,如同蓄勢待發的弓。幾秒鐘后,兩個追蹤者喘著氣跑過門洞,他們的目光焦急地掃視著前方空無一人的街道,完全沒有注意到陰影中屏息凝神的兩人,繼續向前追去,腳步聲逐漸遠去。
“你怎么——”葉舟剛喘過氣要開口,艾莉絲就用一個凌厲的手勢打斷了他。
“不是時候,”她幾乎是貼著耳朵低語,氣息溫熱,“他們很快會發現追丟了,會回頭搜索。跟我來,快!”
她再次帶頭,領著他不再走大路,而是穿行于一系列越來越狹窄、宛如迷宮般的中世紀小巷和通道,這些地方甚至連地圖上都未必標注。她似乎對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了如指掌,輕松地翻過一道矮墻,推開一個看似封死的木柵欄,導航穿過某個教堂的墓地,最終來到一扇毫不起眼的、飽經風霜的橡木門前,門上的鐵飾已經銹跡斑斑。門上方有一個幾乎被磨平的石雕符號,隱約像圓規和角尺的變體。
她沒有敲門,而是用手指在門板上以一種特定的、復雜的節奏敲擊著:三下快,兩下慢,然后一下快,停頓,再重復兩下慢。
幾秒鐘后,門內側傳來一系列金屬栓鎖被滑開的沉重聲響。門悄無聲息地向內打開一條縫,一張布滿皺紋、神情警惕的臉出現在門縫后,一雙銳利的眼睛在黑暗中掃視著他們和身后的街道。那是一個矮壯的光頭男子,大約六十多歲,穿著皮圍裙,像是中世紀工匠。
“Vítáme tě, sestro,” (歡迎你,姐妹) 男子用低沉沙啞的捷克語說道,目光在葉舟身上停留片刻,帶著審視。
“Pospě? si, Milo?i. J**e pronásledováni.” (快點,米洛什。我們被跟蹤了) 艾莉絲急促地回答,同時輕輕推了葉舟一把,示意他進去。
門在他們身后迅速關上,沉重的門栓再次落下。里面是一個溫暖而光線昏暗的空間,看起來像是一個古老鐘表店的后室兼工作室,但又遠比普通鐘表店奇特。空氣中彌漫著舊紙張、皮革、灰塵、金屬潤滑油和某種淡淡的、類似沒藥的香料味道。墻上掛滿了各種古老而精密的手工鐘表、星盤、黃道儀和復雜機械圖紙。工作臺上散落著齒輪、發條、鑷子和放大鏡。四周擺滿了頂天立地的書架,塞滿了皮革裝訂的古籍、泛黃的卷軸和扎捆的筆記。角落里甚至放著幾個古老的地球儀和人體解剖模型,整個空間像一個充滿奇珍異寶的密室。
“葉舟教授,這是米洛什(Milo?),”艾莉絲介紹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尊敬,“我們兄弟會在布拉格最資深的守護者之一,也是這座城市活的歷史地圖。”
米洛什向葉舟微微點頭致意,但沒有說話,只是用一塊絨布擦著手上的油污。他走到一個古老的櫥柜前,拿出一些黑面包、一塊硬奶酪和一瓶清水遞給葉舟。他的動作沉穩而緩慢,與艾莉絲的敏捷形成鮮明對比。
“Jez,” (吃) 他簡單地說,語氣不容拒絕。
“吃吧,”艾莉絲翻譯道,雖然葉舟已經從手勢中明白,“你需要保持體力和血糖。我們可能沒有太多時間休息。”
葉舟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饑腸轆轆,接受了食物和水。同時,艾莉絲和米洛什用快速而低沉的捷克語交談起來。從他們嚴肅的表情、急促的手勢和偶爾瞥向監控屏幕(一個隱藏得很好的現代設備,顯示著門外多個角度的黑白監控畫面)的眼神判斷,情況似乎非常嚴重。
“發生了什么?”葉舟最終忍不住問道,咽下干硬的面包,“那些人是誰?是‘看守者’?還是特蕾莎的人?為什么他們如此迫切地想要抓我?我只是一個學者!”
艾莉絲轉向他,表情凝重,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異常深邃:“這不是關于你個人,教授。從來都不是。而是關于你所知道的東西,關于你正在破譯的知識,以及…關于你能夠做到而別人做不到的事情——解讀《光之書》。”
她走到一個巨大的、雕刻著繁復星座圖案的古老地球儀前,手指在特定的經線緯線上按壓、旋轉。地球儀內部發出幾聲輕微的、機簧咬合的咔嗒聲,然后奇跡般地從中軸線裂開,露出一個隱藏的空腔。里面襯著深色的天鵝絨,躺著一份古老的文件,紙張脆弱發黃,看起來與《光之書》的風格驚人地相似,但尺寸更小,更薄,上面的符號更加密集和復雜。
“這是‘鑰匙’的另一部分,或者說,是‘注釋篇’(Glossarium),”艾莉絲說,極其小心地取出那份脆弱文件,戴上了白手套,“索科爾博士在死前不久,通過破譯《光之書》中的一組密碼,最終定位并找到了它。他認為《光之書》本身——我們稱之為‘原理篇’(Principia)——是不完整的,更像是一本天書或密碼本;需要這份‘注釋篇’才能對其進行正確的解讀和理解,揭示其真正的操作含義。”
葉舟屏住呼吸,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自己的呼吸會損傷那脆弱的紙張。這份新文件上的符號體系確實與《光之書》中的同源,但更加精細復雜,充滿了旁注、交叉引用和層層疊疊的注解,仿佛是對原文本的深度解密和擴展說明。
“這…這是什么?”他問道,聲音因激動和敬畏而微微顫抖,幾乎不敢觸碰那承載著巨大秘密的頁面。
“我們稱之為‘注釋篇’,”艾莉絲解釋,她的聲音也帶著一種近乎宗教性的莊嚴,“根據兄弟會最古老的傳承記載,《光之書》并非單一文獻,而是由三部分組成的:原理篇、注釋篇和應用篇(Applicatio)。索科爾相信布拉格天文鐘是基于‘應用篇’的部分原理建造的——那是對知識的具體實踐和物質化體現。但他多年來只找到了‘原理篇’,也就是你一直在研究的那份。而這份‘注釋篇’,則是連接理論與實踐的橋梁。”
葉舟的思緒飛速運轉,將所有線索串聯起來。“那么注釋篇解釋了如何理解原理篇中的抽象符號和數學?就像密碼的密鑰?”
艾莉絲點頭,但表情更加嚴肅:“更準確地說,它解釋了如何‘激活’或‘操作’原理篇中所蘊含的知識。它包含了校準程序、能量引導圖譜、以及安全協議——如果你能理解的話。這就是為什么所有各方勢力都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蜂擁而至的原因。得到原理篇而不懂注釋篇,如同得到一輛沒有鑰匙的超級跑車。而同時得到兩者…”
她的話沒說完,但含義不言而喻。米洛什突然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警告的低吼,指向一個監控屏幕。屏幕上顯示,幾輛黑色的梅賽德斯SUV和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廂式貨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附近街口,穿著統一黑色制服、裝備精良的人員正在迅速下車,封鎖街道,動**調劃一,顯然是專業團隊。更令人不安的是,其中兩人正手持某種先進的熱成像掃描儀,對準了建筑掃描。
“?as vypr?el,” (時間到了) 米洛什平靜地說,臉上沒有任何恐懼,只有一種深深的、聽天由命的堅毅。
“時間到了,”艾莉絲冷靜地翻譯道,已經開始迅速但有條不紊地收集桌上的數碼設備和小型重要物品,“我們需要從后門離開。注釋篇原件必須優先保護。”
但為時已晚。后門方向突然傳來沉重的、試圖破門的撞擊聲!緊接著,前門也傳來類似的、更有力的撞擊聲和金屬扭曲的聲響!他們被徹底包圍了,對方行動果斷而暴力。
米洛什的表情變得如同花崗巖般堅硬。他走到一個擺滿厚重古籍的書架前,摸索著書脊,然后用力拉動一本沒有任何標題的、鐵角包邊的古書。整個書架發出一陣低沉的摩擦聲,緩緩地、悄無聲息地向側面旋轉,露出后面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的狹窄石頭通道,里面吹出陰冷潮濕的空氣。
“Rychle,” (快) 他對艾莉絲說,聲音低沉而決絕,“Vezmi profesora do úkrytu. Já je zdr?ím.” (帶教授去安全屋。我會拖延他們。)
艾莉絲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痛苦和掙扎,但她立刻壓制下去,用力點了點頭。她抓住葉舟的手臂:“跟我來!不要回頭!”
他們剛踏入黑暗的通道,米洛什就從內部觸動了某個機關。書架沉重地旋轉回原位,將他們封閉在絕對的黑暗之中,最后映入葉舟眼簾的,是米洛什平靜地拿起工作臺上的一把沉重黃銅扳手,走向前門的背影。緊接著,門外傳來更大的撞擊聲、木頭碎裂聲、捷克語的厲聲呵斥,以及米洛什用捷克語發出的、平靜而充滿蔑視的挑戰聲,然后是一切被石門隔絕后的死寂。
通道狹窄、陡峭、充滿霉味,石階濕滑。艾莉絲打開一支光線集中的小手電筒,帶領他們快速而謹慎地向下行進。葉舟可以聽到上方傳來模糊的喊叫聲、沉重的腳步聲和東西被砸碎的聲音,這些聲音越來越遠,逐漸被地下世界的寂靜所吞噬。他們仿佛正逃離一個世界,進入另一個。
“米洛什…他會沒事嗎?”葉舟喘息著問道,聲音在狹窄壓抑的空間里產生回響,充滿了愧疚和恐懼。
“米洛什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代價是什么,”艾莉絲回答,聲音在前方黑暗中傳來,冷靜得近乎冷酷,但葉舟聽出了一絲極力壓抑的顫抖,“他是守護者。他的職責就是守護秘密和兄弟,直到最后。現在,更重要的是確保你和注釋篇的安全。這是他的選擇,也是我們的使命。”
他們仿佛向下走了很久,終于到達通道底部,來到一個低矮的拱形石室。艾莉絲走到一面看起來渾然一體的石墻前,手指在幾塊看似隨機、但似乎有輕微磨損的石頭上以特定順序按壓、推入。一道偽裝得極好的石門滑開,露出后面一個令人驚訝的、更現代化的安全屋。
房間不大,但配備了獨立的空氣循環系統、電腦監控臺、儲備充足的物資柜、武器架(上面的武器造型古老而現代結合)以及一張簡易床。屏幕亮著,顯示著城市各處的監控畫面和傳感器數據。
“這里暫時安全,”艾莉絲說,反手鎖上厚重的石門并激活了一系列看起來就很復雜的安全協議,“我們可以在這里待一段時間,但他們最終會找到這條路。我們需要一個更永久的解決方案。”
葉舟癱坐在一把金屬折疊椅上,終于暫時松了一口氣,但米洛什可能遭遇的命運像石頭一樣壓在他心上。“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艾莉絲?”他聲音沙啞地問,疲憊和困惑席卷而來,“為什么這么多強大的組織對這份古老的手稿如此感興趣?它到底是什么?不僅僅是一本書,對嗎?”
艾莉絲遞給他一瓶能量飲料,然后在他對面坐下,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姿態像一個準備講述漫長歷史的智者。“根據兄弟會最古老的口傳秘典,《光之書》并非完全由人類之手創造,”她開始說,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或者說,不是由我們通常認知中的人類創造的。它據說是某個早已消失的、極度先進的史前文明——有時被稱為‘先驅’或‘建筑師’——留下的知識遺產,是一份‘種子文件’。或者用更現代的比喻來說,是某種‘信息膠囊’或‘技術模因庫’,被設計為在人類文明達到某個特定認知閾值時被激活和理解。”
葉舟皺眉,試圖理解這個宏大的概念:“激活?激活什么?達到閾值又是什么意思?”
“迎接一個更大的、更復雜的現實圖景,”艾莉絲說,眼神變得悠遠,“可能是為了與其他形式的智慧進行接觸,可能是為了理解并安全地利用宇宙的某種底層能量矩陣,也可能是為了…通過一個進化關卡。傳說各不相同,甚至相互矛盾。兄弟會內部也爭論了幾個世紀。”
她走到一個嵌入墻體的高科技保險箱前,輸入一長串密碼并進行了視網膜掃描。保險箱發出氣密解壓的嘶嘶聲打開,她從中取出一份更加古老、似乎是用某種奇異金屬薄片制成的卷軸。“波西米亞石匠會——或者更準確地說,我們的前身組織——幾千年來一直在世界各地守護著這些分散的知識碎片,等待合適的時機,等待‘鑰匙’自己出現。我們相信這個時機可能很快就要到來——與那個三十七年的復雜周期完美重合。”
葉舟思考著這個足以顛覆世界觀的信息。“那么‘看守者’呢?他們到底是誰?他們為什么反對?”
艾莉絲的表情變得冷峻:“‘看守者’——他們自稱‘Custodes Scientiae’——本質上是一群悲觀的隔離主義者。他們相信人類從本質上是有缺陷的、不成熟的,還沒有準備好迎接這種程度的知識。他們認為強行開啟這個‘膠囊’會導致文明的混亂、自我毀滅和道德崩潰,就像傳說中亞特蘭蒂斯或巴別塔的命運一樣。他們想要控制、封印,或者在極端情況下徹底銷毀這些知識,而不是分享它。他們認為自己是冷酷的宇宙醫生,正在防止人類這個病人自我了斷。”
“那特蕾莎修女和她的‘真知之子’派系呢?他們又是什么立場?”
“更復雜,從某種角度說,也可能更危險,”艾莉絲承認,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特蕾莎屬于宗座遺產管理局內部一個極端保守且激進的分裂派系。他們不相信等待和守護,也不同意‘看守者’的徹底封鎖。他們相信應該主動地尋找、收集這些‘鑰匙’,并按照他們自己的教條和計劃來使用這種知識的力量,以此來‘引導’、‘塑造’甚至‘拯救’人類未來的發展進程——建立一種由他們主導的、基于他們所謂‘神圣知識’的新秩序。他們不只想保護知識,還想壟斷其解釋權和應用權,成為人間的神諭傳達者。目的是證明手段的正當性。”
葉舟回想起索科爾視頻中絕望的警告,終于完全理解了“審判官”和“分裂派系”這些詞的真正含義和重量。“那么L呢?”他想起那些關鍵時刻的警告信息,“那個給我發送信息的人?也是你們的人?”
艾莉絲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近乎狡黠的微弱笑容:“L是‘ Librarian’(檔案管理員)的縮寫。是我們兄弟會內部的情報協調員和通訊節點,負責監視各方動向,并在必要時提供匿名的…指引。是我在酒店房間外留下紙條,也是我發送了那些警告信息。”
葉舟感到一陣巨大的釋然,仿佛終于抓住了一根可靠的稻草,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問題。“為什么不明說?為什么要搞得這么神秘和復雜?”
“操作安全(OPSEC),教授,”艾莉絲解釋,語氣變得專業,“我們需要時間確認你的立場,評估你的性格,確保你不是特蕾莎派來的誘餌,或者內心傾向于‘看守者’的哲學。我們需要觀察你在壓力下的反應。索科爾相信你,但我們需要用自己的眼睛確認。直接接觸風險太大。”她的理由無懈可擊,但葉舟也聽出了一絲情報人員特有的多疑和謹慎。
她走到監控設備前,調出米洛什商店附近的幾個隱藏攝像頭畫面。屏幕上,黑色SUV和貨車仍然包圍著那棟建筑。穿著戰術裝備的人員正在進出,顯然沒有找到他們最想要的目標——人和注釋篇。他們的動作透露出 frustration(挫敗感)。
“接下來怎么辦?”葉舟問道,感覺稍微掌握了一些主動權。
艾莉絲轉向他,表情堅定如磐石:“我們繼續索科爾未竟的工作。我們保護注釋篇,最終破譯其內容,并在五天后的那個關鍵周期結束前,弄清楚天文鐘的真正秘密,以及它被設定要做什么。但首先,我們需要真正開始理解注釋篇,這需要你的專業知識。”
她拿出注釋篇的高清數碼照片檔案,在監控臺的巨大屏幕上鋪開。那些古老而復雜的符號在高清屏幕上呈現出驚人的細節,仿佛在微微發光,擁有自己的生命。
葉舟感到一種熟悉的、作為學者面對終極謎題時的興奮感涌上心頭,暫時壓倒了恐懼。盡管危險重重,他知道自己已經做出了選擇。他會繼續這項工作,無論個人代價如何。這不僅是為了索科爾,也是為了好奇本身。
當他開始全神貫注地研究注釋篇的第一個復雜頁面時,他注意到了一些之前忽略的東西——在一個頁邊注解的角落,有一個微小但無比清晰的符號,正是他在《光之書》中見過的、牛頓使用的那個獨特的私人標記!
“艾莉絲,”他說,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看這里!看這個標記!牛頓確實見過這個!或者至少,見過完全相同的符號系統!他不是一個發現者,他只是一個…重新發現者!一個試圖用他那個時代的科學語言來解讀古老智慧的人!”
艾莉絲靠近屏幕仔細查看,她的眼睛也睜大了,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那么傳說可能是真的,”她低語道,仿佛怕驚擾了什么,“艾薩克·牛頓爵士確實曾秘密接觸過兄弟會的前身成員,或者找到了某個更古老的碎片…這就能解釋他晚年那些看似轉向神學和神秘學的癡迷研究了…”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兩人沉浸在工作中,比對注釋篇和《光之書》的內容,尋找模式、交叉引用和隱藏的邏輯結構。艾莉絲提供了兄弟會幾個世紀以來積累的解讀規則和象征詞典,而葉舟則貢獻了他作為符號學家的專業知識和跨文化類比的能力。隨著時間推移,一種前所未有的、精妙絕倫的知識體系開始逐漸浮現出來——一種復雜的、將高等數學、超前天文學和某種深奧的、關于意識與宇宙幾何的形而上學原理完美融合在一起的系統。
凌晨時分,窗外布拉格的天色開始泛起最微弱的藍灰色,葉舟取得了重大突破。通過將注釋篇中的一組特定校準符號與《光之書》中的核心圖表進行矩陣式疊加和數學轉換,他成功解讀出了一系列操作指令,這些指令似乎精確地描述了如何物理操作天文鐘最深層的機械,以響應某種特定的天體力學對齊。
“看這里!”他興奮地指著屏幕上解碼出的流程圖對艾莉絲說,眼睛因缺乏睡眠而布滿血絲,卻閃閃發光,“這些指令…它們不僅僅是關于如何顯示時間或天文現象!它們描述的是如何將天文鐘作為一個整體,調整到一個特殊的‘激活’或‘接收’狀態!看這個能量流向圖…這些節點…這簡直像一個…一個某種巨大機器的控制界面!”
艾莉絲專注地研究著解讀出的信息,臉色變得越來越嚴肅,甚至有些蒼白:“接收?發射?目標是哪里?來源又是哪里?”
葉舟搖頭,激動地切換著頁面:“還不完全清楚。但這里,看這個參考系…”他指著一段極其復雜的、由多重積分和陌生符號組成的數學表達式,“…這看起來像是一組多維坐標!不完全是空間坐標,也不完全是時間坐標,更像是…時空曲率中的某個定位點?或者是一個更高維度的地址?”
艾莉絲突然變得異常嚴肅,她抓住葉舟的手腕,手指冰涼:“教授…這些坐標參數…經過兄弟會基準點轉換后…它們指向布拉格城堡區內一個極其精確的地點。圣維特大教堂內部,圣瓦茨拉夫禮拜堂(St. Wenceslas Chapel)正中心的地下。”
葉舟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椎爬下。“為什么是那里?那里有什么特別之處?”他回想起白天的游覽,那是一座華麗無比、充滿歷史感的禮拜堂。
“傳說圣瓦茨拉夫禮拜堂不僅僅是一個宗教場所,”艾莉絲解釋,聲音低沉,“它建立在一個古老的、強大的‘能量點’或‘節點’之上。波西米亞早期的公爵和國王在那里進行加冕儀式是有深層原因的——試圖將自己與那片土地的神秘力量綁定。但更重要的是…”她停頓了一下,仿佛在猶豫是否要透露兄弟會最核心的秘密之一。
“更重要的是什么?”葉舟催促道,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真相的邊緣。
艾莉絲直視他的眼睛,她的目光深邃得令人恐懼:“根據石匠會最古老的、僅限于會長傳承的秘典記載,圣瓦茨拉夫禮拜堂的祭壇下方,隱藏著一個入口,通向一個遠比布拉格城堡本身還要古老的地下網絡。傳說這些隧道和密室中,藏匿著波西米亞王國乃至整個中歐最古老、最重大的秘密——不僅僅是財寶,而是…別的東西。某種被守護了幾個紀元的東西。”
葉舟回想起特蕾莎修女關于“能量通道”或“維度門”的模糊暗示,開始意識到這個謎團的范圍和深度可能遠遠超出他最大膽的想象。這不再僅僅是關于一份古老的手稿,而是關于一個可能隱藏在城市地下、甚至超越物理現實的巨大秘密。
就在他準備追問更多關于地下網絡的事情時,安全屋墻壁上的一個紅色警報燈突然無聲但急促地旋轉閃爍起來!同時,主監控屏幕上,多個邊界傳感器變成了刺眼的紅色,顯示一組人影正在使用某種高級的、能穿透一定厚度巖層的探測設備,精確地定位他們的安全屋位置,并正在從多個方向同時逼近!
“他們找到了我們,”艾莉絲冷靜得可怕,已經開始迅速但有條不紊地收集所有核心數字存儲設備和小型武器,“比預期更快。他們動用了軍用級穿透雷達。時間到了。我們需要去最后一個,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哪里?”葉舟問道,剛剛放松的神經再次猛地繃緊。
艾莉絲檢查了一下手槍的彈匣,咔嚓一聲上膛,動作流暢自然,然后遞給他一件深色的連帽沖鋒衣和一頂普通的棒球帽:“穿上這些,遮住你的臉和特征。是時候帶你去見見兄弟會的其他成員了,我們需要集結力量。但首先,我們需要取回注釋篇的原件。米洛什把它藏在了只有一個地方絕對安全的地方。”
當葉舟手忙腳亂地穿上偽裝時,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已經跨過了一道不可逆的界限。他不再是一個中立的、被卷入事件的學者,而是徹底成為了一個古老而隱秘戰爭中的積極參與者。危險是真實且致命的,但知識的誘惑——理解宇宙最深奧謎題的機會——以及保護它不被濫用的責任感,變得更加不可抗拒。
當他們再次悄無聲息地離開正被包圍的安全屋,通過另一條密道融入布拉格黎明前最濃重的霧氣中時,葉舟知道,自己的生活已經永遠地改變了。無論前方是 enlightenment(啟迪)還是毀滅,他已經無法回頭,也不想回頭了。